祝傥真是越想越好奇，可能是他近些年当了鬼主，接到诉怨之事多了，过往人情打眼一看，基本都能把事看出个七八原委——人的喜怒哀乐也真是聊透顶，便格外理解为什么大哥要潇洒让位。
可到了游咎这里，看着他和凛苍反而相处很好的样子，便愈发想不到，这小仙君当年是想对一团混沌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能彻底激发唤醒它。
别说祝傥在这儿纳闷，凛苍更纳闷，从小到大，他有关游咎的记忆都是师父对自己好好，简直是惯着自己胡闹，就算自己身为混沌时的记忆已格外残缺，但一些时有时的影像里，还能记着和师父初相逢那时候，他狂热的那双眼，和把自己牢牢护在掌心里的爱护。
“有没有可能，是爱意？”
凛苍下意识说出口，不想让师父那么为难地皱着小脸在想。
可等他说出口的时候，才更惊觉了不对！
祝傥这个人，好似就是闲谈似家常的聊着，就很容易把人扯入他那个氛围里，随着他的话事由头走下去，甚至刚才好想连戒心都放下了些许——
是祝傥这个人的能力？还是他故意为之？
一丝野兽的直觉强行把凛苍拉回戒备状态，祝傥却在那拂了拂手中食物残渣：“嗐，若真是如此，那你简直就是个凶兽里的奇行种，你师父就是个小奇葩，你俩凑一起，倒也合适。”
这话是祝傥瞧着游咎脸色故意岔开话头接了的，因为他刚看到游咎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可能是想到了什么。
随后更像个小鹌鹑一样窝进了凛苍怀里。
凛苍心里一暖，下意识摸了摸游咎脑袋：“师父是想到了什么？”
祝傥暗自一挑眉——那看来自己想的没，是真有这么一个源头。只要是这缕神识和混沌时的凛苍链接上、启开它，那游咎必然是这任混沌主，将来能拴住凛苍不发狂，还是要靠他啊。
把这个源头信念找出来，将来也好让他练练一卦纯青……
祝傥此时接下来腹稿都快打完了，却听游咎那边来了句弱弱且坚定的：
“没、没有。”
祝傥：？
多么明显的有啊。
“那恐怕便如凛苍兄所言，是爱意所激生了。”
祝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接完了游咎的谎。
其实他刚说出没有的时候，就偷眼瞧了下祝傥，仗着此时姿势，凛苍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又很怕被别人发现，尤其是这个鬼主很不好糊弄的样子。
却没想到祝傥在接着自己的话说。
游咎眨眨眼。
心里瞬间倒戈，心说这人好好！不止听他讲话的，还在帮自己遮掩，只要他不伤害小苍，那他就是好人来的！
祝傥动作依旧闲散如常，就像是没看到游咎投来感激的眼神一样，定定望着凛苍：“不管爱还是恨，那已是你很早之前的阶段了，追溯它也没用。关键是你的下一阶段。”
凛苍挑了挑眉——他忽然觉得，这帮子人都很微妙，连雾也好、楚离也罢，包括现在的鬼主……
好似哪个都比自己本身更关注于自己处于哪个阶段、仿佛自己发不发情，能发情成个什么熊样，一帮子外人都比自己要更忧心。
简直莫名其妙。
“发情期过后才会象征你的彻底稳定。但在此时间段内，你都是一个不安定因素。我知晓你在祭鼎中曾被我们大哥暂救过一回，应该有些鬼态留存。所以我这次来，另一个想法是，希望你们能跟我回冥府。”
游咎以为还是要死掉，此刻又呆又慌张：“那、那你不是还想杀小苍？”
“可你们能留在仙界嘛？”祝傥不答反问，对着游咎却朝凛苍努了努嘴，“以后一直提心吊胆活在零丘山上？”
游咎一下子被他问住了。
他还、还没想那么远……
小苍在妖族好像有新的如师如父的大哥连雾他们，小苍可能以后是要回妖族、回他的北境呆着。
虽然，虽然这些时日他都没好意思跟凛苍讲，即便很感激连雾那时候燃灯救自己，但自己其实很不喜欢小苍听连雾吩咐办事。
倒也不是很吃醋，可就是觉得，连雾也像他一个师父一样，事事都教导着他，虽然那个人一定能比自己教导的东西多多了……
是也为小苍好的。
可游咎掰着自己手指头意识间就滋生了一些阴暗情愫——
但就是不太乐意见到。
很难说的上来这种见不得光的想法是怎样。他很纠结，也希望凛苍好，也痛恨过为什么不能是自己那么强大去保护凛苍、教导凛苍，可真看到有别人这般指引他，难免嫉妒。
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很恶劣，未免太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可就是嫉妒！不甘！更怕小苍觉得别人好，最后真认了人家当师父，不需要自己了……
倒是凛苍，忽又觉得手腕开始涌入一些力量——十分扭曲，带着些微的回甘。
“还是说想留在妖族？连雾若是知道凛苍的真实身份……即便他与你有情分在，允你留，但他的位置不可能允他这么做。”
凛苍抬了一双锋利眉眼，此刻近乎是有些阴鹫地盯上祝傥：“你想告诉他我的凶兽身份？”
“那凛苍小兄弟，以为这事儿又能瞒多久？我瞧你俩也不像是真傻的。”
祝傥这是开始说胡话了，他这个七窍玲珑人打心眼里就是瞧这俩都是真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