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屹川一笑,便牵着宁筱航起身,对她娓娓说道,“破院里的孩子,除了聋哥儿,我都送到慈幼局去了。杏子缠着我非要见你,我便带她来看看,晚上再叫六子送过去。”
宁筱航转身倒了杯茶递给丰屹川,等他喝上两口,才面带惊异地朝他问道,“你怎么办到的?那慈幼局的若兰姑姑,可不是好相与的。”
丰屹川一边饮茶,一边说,“我在慈幼局院外看了一阵,又朝旁边面摊老板打听了,才知这铁面般的掌事姑姑也有难事。每次官差送些孤苦孩子来,她专挑大的,便是要借他们做工,给自己挣出些零散银子来。慈幼局人口多,从日常用度上抠不出多少银子,她就想了这样法子,为的不过是给她自家弟弟的婚事筹措礼金。”
听到这里,宁筱航面上吃惊,便急忙问道,“你给她使银子了?”
丰屹川笑笑,朝宁筱航摇摇头,“她弟弟不是成亲么?我给了她比银子还值钱的东西。”
宁筱航一听,顿时满面惊愕,“你…你给她锦缎了?你怎么给她这么贵重的东西?!”
丰屹川又饮一口茶,“哎呀,慌什么。前几天那匹鹅黄锦,叫虫蛀了的,明日叫六子裁成几段,把伤了的部分裁去,原也卖不上好价了,给她便给她罢。”
宁筱航一把拍在丰屹川胳膊上,晃的他杯中茶水都洒出来几滴,“那也不成!裁开来卖,也能卖得四五两黄金!你送她的这礼,太重了些!”
丰屹川稳住茶杯,将杯中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把杯子放在身旁桌上,又定定看着宁筱航眼睛,“那若兰姑姑,虽取财道,但我看了慈幼局院里的孩子和下人,身上伤,面色如常,想来她也不是个十足的恶人。破院里的那几个孩子,若是去了,至少能吃饱穿暖,学学做活,长大也好有个生计。”
说着,丰屹川又轻轻抚了抚拽着他衣角的杏子头顶,“与人命相提并论,再金贵的锦缎,也一钱不值了。”
语罢,宁筱航把头深深低下,瘪着嘴,强忍住心中的酸楚和感激,连头也不敢抬起,生怕叫丰屹川看见自己眼中涌上的泪水。
“哥哥,你怎么哭了?”杏子看见宁筱航落泪,抬头懵懂问道,“你别哭了,我的糖葫芦都给你吃!”
丰屹川拍拍杏子脸蛋,笑着说道,“杏子吃,你宁哥哥若要吃,丰哥哥给她买。”说着,又侧着头笑问,“怎么了?我这事…没办到你心坎上?”
只见宁筱航身上起伏,呜咽哭声渐起,突然一把扑身上前,紧紧搂住丰屹川脖颈,把脸埋在他胸前,嘴里一阵囫囵低语,只听得哭,却辨不出她说了什么。
丰屹川登时便愣在原地,两手僵硬滞在空中,连呼吸都忘了,摒着一口气不敢动弹,胸似擂鼓,震得宁筱航脑袋也嗡嗡作响。
宁筱航忽然意识到自己行为越矩,又想到男女有别,自己怎么如此鲁莽,一时情急,竟一下子抱住了他,忙朝后退了两步,双拳紧攥,脸上红得像发烧了一般。
丰屹川心神早飘到九霄云外去了,整个人还沉浸在她身子温热馨香的触感里,眼光呆滞,脸上带着些许痴傻的笑容…
“川哥…我,我欠你一次。”宁筱航低着头,缓缓说道,“往后若有我能做的,定当万死不辞。”
丰屹川闻言,才回过神来,满面春光笑着答应,“我哪舍得你死,你死了,我怎么办。”俊朗眉眼朝宁筱航一瞥,唇角笑意更深。
说话间,瑶果抱着洗好的衣裳路过前厅门外,看了一阵,便开口调笑道,“这一家三口,不回自家过日子去,跑我们这布坊来作什么?”
宁筱航实在害臊得紧,抱起杏子就往铺子外跑,一边喊着,“我送杏子去慈幼局了!”话音还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门外。
丰屹川看了瑶果一眼,面上一阵尴尬,见她捂嘴强忍笑意,便更觉身上不适,抻了抻脖子,又抚了抚胳膊,清清嗓子说道,“笑什么笑,没见过……喜欢男人的?!”
瑶果低头又是扑哧一声大笑,“行啦,掌柜的,我也不是瞎子。宁姑娘有她的苦衷,我自当不知道罢了。”说完,抱着洗衣盆,转身往院内晾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