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站住!”丰将吉步履匆匆自东院而出,一路追赶,终在靠近南院的通道处撵上了儿子。
丰将惠闻言,缓缓停住步子,却并不回头。
“我问你,为何躲我?!”丰将吉两步绕到儿子面前,“这一年来,我三番五次叫你跟我回城南家里去住,你为何不走,非要住在这园子里?!”
见他仍是沉默,丰将吉更是火大,“你XX的是我丰将吉的儿子!不是屋里那老头子的!你身上流着的是我的血!”
丰将吉气得胸前一阵起伏,“我给这秉信堂当牛做马,苦苦经营,为了谁?!都是为了你!”说着,又愤然转身,“老三老四都瞧不上我,骂我贪得厌,嫌我挡着你哥承继家业,”说着又猛地转身指着丰将惠的鼻子,“我还不都是为了给你留个机会!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子!”
“为了我?”丰将惠缓缓抬头,冷冷地望向父亲,“便要将哥哥逼走?撵到千里之外去?”丰将惠自其父身旁擦身而过,“这么难得的机会,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你!”丰将吉差点背过气去,又指着儿子大骂道,“什么哥哥,他算是你哪门子的哥哥!丰将家有名有姓的儿子就你一个!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父亲,”丰将惠在南院外停住脚步,“族谱上白纸黑字写着呢,满园子里的人眼里心里也都认得,只你自己,骗你自己罢了。”
说完,便转身入了南院,留丰将吉一人愣在门外。
北院正屋卧房之中,宁筱航展开包袱收拾衣物,打开柜子,却见里面满满当当存着丰屹川从小到大的各式衣裳,还有个发黄破旧的拨浪鼓,与一把小巧别致的弹弓。宁筱航拿起弹弓看了看,笑着又放回柜中。
她转身拿起自己的衣裳,想放下,却不知该不该垒在丰屹川的衣物之上,犹疑一阵,有些害羞似的,还是将衣服放进柜子,闭上柜门。
一回身,却见丰屹川走进卧房,坐在床榻边正笑望着自己,便有些不自在,低头问了一句,“怎么了?作何这样看我?”
“你真好看。”丰屹川痴痴地回了一句。
宁筱航霎时脸上红成一片,“你怎么,这么油嘴滑舌。”
“我说真的!”丰屹川忙起身扶住宁筱航胳膊,整个人都恨不得贴在她身前,“头回见你,你砸在我身上,本来我气得要死,腰上又疼,恨不得踢你两脚。”
宁筱航扑哧一笑,丰屹川又接着说道,“等我爬起来看了你一眼,就…魂儿都丢了。”
宁筱航脸上的红意更深了些,一直往衣领深处钻去。
丰屹川牵着她在床榻边坐下,脸上又带着几分戏谑之意,“你说你,假小子一个、性子也不怎么温婉可人儿,有什么好?”
宁筱航还没坐稳,登时瞥了丰屹川一眼,“是啊!要什么没什么,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丰屹川哈哈大笑一声,在她身旁坐下,握住她一手,拽到面前,忽而一吻落在宁筱航指尖,“可我就是喜欢得紧。”
宁筱航一听,胸似擂鼓,心间如有数丝线生出,酸酸涩涩地绕在她身上,牢牢地缠住她,连呼吸也越发地不顺畅了。
“干什么呢!”卧房门口忽然响起一熟悉的男子声线,二人闻声一愣,慌忙撒手分开。
“哈哈哈哈!”霍四爷站在门口大笑起来,“我来得不巧,耽误你二人洞房花烛了!哈哈哈…”
“四叔!”丰屹川面带几分怒意朝他走近,“作何这样吓人一跳!”说着,一把拽过霍四爷走到厅内。
“我听说你到家了,忙从堂口快马赶回来,”说着又朝卧房瞥了一眼,“顺便来看看我侄儿媳妇!”
“别胡说!”丰屹川肃声说道,“筱航不爱听这话。”
“哟哟哟!我滴个亲娘!”霍四爷抬手握住腰间佩刀,“还没讨上老婆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一面笑着,一面俯身对丰屹川耳语道,“这回你可把她看紧了,别又再跟哪个小子跑了去。”
丰屹川狠狠瞪了满脸笑意的霍四爷一眼,恼得鼻孔出气,却懒得与他争辩。
宁筱航从卧房处一侧身,露出个圆圆的小脑袋,朝霍四爷莞尔一笑,有些羞涩着走出来,“霍四爷好,我叫宁筱航,是川哥的…妹子,常听川哥说起您,给您见礼了。”说着,便朝霍四爷俯身一拜。
“好!好!大大方方的,果然不像那些深闺之女,扭捏作态,鹌鹑似的!”霍四爷朝二人一笑,“往后你就随着他,叫我四叔就成!我这人粗野,见不得那些虚头巴脑的礼数,不论你们何时成亲,你在我霍老四这,就已经是屹川媳妇了!”
闻言,丰屹川忐忑地瞥一眼宁筱航,不知她会作何反应。只见她满脸羞涩,浑身不自在,缓缓低头咬住嘴唇,却并未开口反驳,也未显得气恼。
一阵令人眩晕的欣喜忽而砸向丰屹川心间,他似是得了什么鼓舞一般,双臂展开一把搂住宁筱航,将她紧紧揉进怀里,下巴轻轻抵在她头顶,一时激动地只能傻笑,搂着宁筱航扭转着身子。
“你这死小子,你叔还在这站着呢!”霍四爷抬手捂住眼睛,侧过身朝丰屹川骂了一句,“瞧你那便宜样儿!”
“我来是叫你二人去吃饭的!经你一闹,差点儿都忘了。”霍四爷抬脚便走,“赶紧的吧,别叫你爹等得急了!”
丰屹川仍是紧紧搂住宁筱航不愿撒手,一面朝霍四爷回道,“就去,就去。”
待霍四爷出了北院,丰屹川忽而松开两臂,将宁筱航胳膊握住,低头凑在她面前慌忙说道,“我没想吧?!不是我昏了头,自作多情吧?!你方才那意思…你没反驳!你心里是有我的,是不是!”
宁筱航仍是低着头,看不出她作何表情,也未开口说一个字。
丰屹川忽而又一把将她搂进怀中,“不用!你什么也不用说…这就够了,足够了!”
丰屹川胸前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宁筱航躲在他怀里静静听着,却头一次任由自己深深陷入他怀中比虔诚又暖人肺腑的踏实之中。那感觉似是熟悉,又似是不同,少了些刺得人发痛的焦灼,多了些抚慰人心绪的温情。
待二人换了身利落衣裳,丰屹川牵着宁筱航来到东院前厅,只见厅内桌上已摆满各式菜色,还有两笼热气腾腾的包子。此时尚人入席,只有一粗布衣裳的中年男子正朝桌上摆着筷子。
丰屹川与宁筱航缓缓走近,那男子却仍背对着二人,似是有察觉,俯身抬手想把桌上远处的包子挪到面前,口中自言自语道,“死小子爱吃包子,给他摆在跟前。”
宁筱航见那男人上了些岁数,满头银发,伏在桌上去够那笼屉颇有不便,就迈步上前,绕到桌边,抬手端起笼屉,款款行至男人身旁,将包子摆在他面前桌上,“老先生,我帮你摆吧。”
丰屹川见了,扑哧一下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