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似是她站着，顾以年坐着比较好。
她刚想站起来，只见顾以年先她一步缓缓蹲下，鼻尖与她的手肘齐平。
那里，便是衣服破了的地方。
衬衫很薄，顾以年呼吸的时候，孟桑的皮肤上都能感到一阵微微的，舒适的凉意。
穿针，引线，打结，收针。
顾以年把线剪断，孟桑的衣服又像是新的一样，因为他把线头藏得很好，外人都没法看出这是被缝补过的衣服。
“怎么样，还可以吗？”顾以年问。
孟桑看了看，盯着他说：“有点娘。”
“哪里娘了？”顾以年看着那针脚，细密又整洁：“不好看吗？”
“不是样式，我是说你。”孟桑笑得过分又恶劣。
顾以年：“……”
不过，顾以年如此纠结于自己说他娘们的事情，这件事本身让孟桑很开心。
以至于到回到家进门的那一刻，脚步都是极其雀跃的。
她今天家里要来客人。
没过多久，周争和乔喜就跟在自己家似的，一人脸上贴着张面膜，听孟桑分享近期的八卦。
说八卦，话题就不由自主地会往某些人身上靠。
孟桑也不瞒着二位好友，乔喜听着听着，实在忍不住了：“所以，你俩现在这情况，跟在一起有什么区别？你怎么还不答应他？”
“我在钓鱼啊。”孟桑喝了一口酒，挑眉。
“哦……”周争和乔喜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只有女生才懂的微笑，然后开始激情发言，各种词汇接连撞进了孟桑的耳朵里。
“停！”孟桑拍拍桌子让她们俩打住：“提醒一下，这可是我家，再听你们说话，我的绿码就要变成黄码了——警告一次，大白天的，咱们要绿色发言哈。”
“行了行了，那就提前祝孟桑脱单，成为一名地下恋情者。”乔喜拍拍手，“噗呲”一声，开了一瓶新的酒。
“干杯吧，敬全世界最深情的三个女人。”乔喜朝二人的杯上磕了一下。
“……等等，”周争突然按住孟桑举起酒杯的手，朝乔喜眉毛一挑，“我和孟桑就算了，你人没事儿装什么深情？”
“今时不同往日，”乔喜勾住孟桑的脖子，再次碰了一下，一口喝尽酒，弯唇一笑，“我先干了，你俩不能随意啊。”
周争和孟桑四目相对，像是立即明白了什么一样。
“不对啊，”孟桑站起来给乔喜的杯子再次满上了，“不是吧阿乔，我记得有个人跟我说过，这辈子的梦想就是躺着数钱。至于恋爱这东西不着急，毕竟人家白素贞都等了一千年才谈恋爱呢不是？”
“不许翻旧账啊我警告你！”乔喜去捂她嘴，两个人在沙发上打闹起来。
“其实阿乔也不算违背了过去的誓言，”周争若有所思，“等你嫁给盛怿成，躺着数钱的日子也就来了。”
“——谁，谁嫁给他了啊！”乔喜松开孟桑，反扑向周争，像个不许大人开自己玩笑的小孩子似的：“不许说不许说！”
“就说。”周争脸上表情波澜不惊，但和她熟悉的孟桑和乔喜都能看得出她其实一直在笑：“阿乔要嫁给……”
“周争！”乔喜急了：“闭嘴——”
孟桑正笑得合不拢嘴，突然正放在沙发上充电的手机响了。
但她们三人谁都没注意到，继续聊着天。
一直到晚饭时间，乔喜和周争还在互掐着，孟桑起身去把手机拿了过来，才发现已经有几十个未接来电。
她还没来得及回拨，电话就又打了过来。
这次她接起来：“怎么了？”
“岁岁，开视频，快开视频。”顾以年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冷静的，可孟桑却听出一分慌张来。
“我在和阿乔周争吃饭呢，”孟桑说，“出什么事了？”
“雪饼要走了，”顾以年深呼吸，“快一点。”
孟桑手一抖，险些拿不住手机。
她的喉头忽然干涩：“怎么回事？”
孟桑指尖颤着，光是点视频按键就花了好几秒。
短暂的卡顿后，她终于看见了雪饼奄奄一息的模样……
怎么会呢？
她今天还去了顾以年家里，那个时候的雪饼与平时相比，也没有太大区别啊。
此时的雪饼躺在兽医院的手术台上，嘴巴一张一合，却连“呜呜呜”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不，不会的。
这样太不公平了，她平时总能随时接到电话的一个人，偏偏在最重要的这一天，没能立即接起顾以年打来的电话。
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去医院，陪伴在它身边，至少要看它最后一眼。
雪饼，你等等我。
孟桑第一次把车开得那么快，后座的乔喜和周争不禁提心吊胆。
到了医院，孟桑立即冲了进去。
周争拍拍乔喜的肩膀：“我们先走吧，让他们单独待一会。”
“走？桑桑这样，我能放心吗？”
“不放心也得放心，她那么坚强，会自己想通的。”周争插着口袋，看乔喜还挪不动步子，不轻不重踢了她一脚：“都说了走了。”
“行行行，听你的。”
就是那几分钟的时间，雪饼撑不住了。
顾以年抱着它，一直抚摸它的头，不断地叫它的名字。
雪饼，雪饼。
雪饼突然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瞪圆了眼睛。
可精神也不过几秒，它的喘气慢下来，眼里含了泪。
它的呼吸声笑了，腿伸直了，就这样，慢慢停止了呼吸。
身体都硬了，雪饼的眼睛却依旧张着，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它在等，等一个人。
最后，在看见孟桑闯进来的那一刻，它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十二年，就这样到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