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世家多年的沉寂,终在太康三十年,也就是太平历七二一年下半年被打破。十年前的天刀门灭门案有了眉目,各大中小势力争先恐后,都对其表现出了极浓厚的兴趣。暗夜对赵天龙出手让它彻底露出痕迹,各大中小势力本着既为公也为私的原则,积极呼应两大高手联手据敌的号召。 独孤家和南宫世家联姻一事雷声大,雨点小。雷声大处,惊动了北刀盟和林家均在想方设法应对;雨点小处,第一次传出两家联姻消息至今已过半年,却始终不见最终人选,甚至有人怀疑两家此举只是为了试探北刀盟和林家的反应。 太平历七二一年十二月三十日,除夕,新年前夜 除夕一说由来已久,说法不一,日期倒都是年末岁尾最后一日。关于除夕民间传统的说法乃是在新年的前一天用击鼓、燃烟花爆竹的手段来驱除名为“夕”的疫痨之鬼,此即“除夕”节令的由来;相对正统的说法是除夕即“月穷岁尽”,人人均要辞旧迎新,有旧岁至此而除,来年另换新岁之意。 除夕由来已久,各地风俗不一却也大同小异。大体均有守岁、吃年夜饭、贴对联、燃烟花爆竹、祭祖等活动。 西江之畔西江医庄,解毒之后的赵天龙又经过二十来天的修养,体内的寒毒已经解除干净,不过当时身中剧毒仍全力使用內劲,对丹田和各处筋脉造成了不小的损伤,如今还要内服药,外部辅以针灸才可能恢复如初,丹田和筋脉恢复之后赵天龙武功修为必有进益,毕竟解毒之时寒毒热药交缠争斗有拓宽经脉之效,不过这少说也得半年之后。 无论如何,现在的赵天龙比之初到医庄时已经好得多了,只行动仍有些不便,身体有些虚弱。 医庄里正对院门的那间茅草屋中,吴扬面门跪坐,赵天龙和吴思雨分居左右,三人中间一方一尺半高的饭桌,上面五六碟精致小菜,荤素均有,桌上一角还放着一坛开封的酒。 “先生和姑娘的救命大恩,在下没齿难忘,今夜借花献佛,在下敬二位一杯,聊表谢意。”赵天龙举杯相邀道。 “公子客气了,我等医者父母心,但凡有一丝希望,绝不会放弃为其医治。”吴扬说道,祖孙二人均举杯与之相碰。 “就是就是,公子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陪小妹二人共同辞旧迎新的人,小妹别提有多高兴了。”吴思雨笑道,待她说完,三人均一饮而尽。 “公子无需拘谨,就当在自己家中,吃菜吃菜。”吴扬为赵天龙夹菜,赵天龙恭敬接过。 云州安阳郡,安阳城安阳王府。 厉朝祖制,藩王和郡王无召不得入云都,无召入云都需得禀明当朝皇帝,经允准之后才得动身,如此独孤陌自然无法与父皇母妃共享天伦,共同守岁。不过今年的安阳王府除夕夜倒不似往年冷清,西门追师徒和武战均在安阳王府。 自刀陵镇会盟之后,会盟众人按照计划开赴自己的战场,虽折损了一些人手,对暗夜的第一战倒还算旗开得胜。待最后一组,即独孤陌这一队人马了却了赤岩郡之事时,距离除夕也只二十来天,两大高手一合计,决定暂且偃旗息鼓,以待来年。西门川和武战本就已在安阳王麾下效力,西门追则是受独孤陌邀请于王府一同辞旧迎新。 西门追本就孤家寡人,唯一的徒弟又在安阳王府,虽不喜世俗礼法拘束,倒也同意在安阳王府小住。 安阳王府前厅内,四人围桌而坐,好歹是王府,酒菜自不会差。 “西门先生肯屈就敝府,王府蓬荜生辉,小王受宠若惊,小王敬先生一杯,还望先生不要推辞。”独孤陌举杯相邀道。 “喝酒就喝酒,搞那么多繁文缛节作甚。”西门追不悦道,倒还是与独孤陌碰杯对饮。 “表弟,武管事,不必拘谨,自己夹菜吃。”独孤陌喝完又劝道,边说边还自己动手给在座众人添酒,厅内除了四人再无其他人。 “哎,也不知大哥现在何处,我总感觉大哥还活着,只是一时无法回来罢了。”西门川无心饮宴,幽幽叹道。 “二公子说的不错,在下也有这样的感觉。”武战也说道。 “刀神长子,哪那么容易死,来,我等共饮此杯,祝愿贤侄平安归来。”西门追说道,这一次倒是他主动做邀,众人碰杯一饮而尽,此酒甘醇,余味绵绵不绝,竟然是髙等秋露白,这个时节还能拿出这种酒的人着实不多。 “王爷身居高位,年岁也已不小,府中却不见女主人,你父皇不知道替你着急,老夫都替你着急。”西门追说道,不知是为了转移话题还是真的关心独孤陌,毕竟传言说独孤陌的母亲贤妃当年对西门追情有独钟。 “有劳先生挂怀,小王独孤氏的婚事,没有太多男欢女爱可言,如今小王与清霜两情相悦,小王这边已无阻碍,机会难得,小王不愿错过。”独孤陌说道。 “唔,清霜这丫头不错,对老夫的胃口,此事老夫倒是可以略尽绵薄之力,待有机会老夫再去劝劝赵家家主。” “先生好意小王在此先行谢过。” “川儿呢,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有意中人,要是有就说出来,老夫做媒,天下能拒绝而且敢拒绝的人着实不多。”西门追说道。 西门川闻言一愣,不知为何脑海中却浮现了轩辕月的身影,心下一惊,急忙说道:“师傅,如今天下未定,琐事繁多,徒儿年纪尚幼,此事不必着急。” “哼,不必着急,为师和你武师叔当年就是和你一般的想法,结果如何你心知肚明,”西门追一顿,接着对武战说道,“武贤弟,川儿不急你得替他着急,这件事还需你多上心了。” 武战闻言也是一愣:这种事自己怎么上心?却也不好就这么回答,便说道:“西门兄放心,小弟会注意的,无论如何上官家不能绝后。”武战这句话其实是说给西门川听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为儒门训示,世家子弟也深以为然。如此一来,兄长生死未卜,自己再不着急,进而让上官家绝了后,其中所指,西门川自然能听懂。 云州落云郡,落云城赵府。 世家的除夕夜相对而言,其规模自然要大一些,如赵家,今夜赵雄的两个弟弟也从邻县回至落云城赵府和赵雄一家共吃年夜饭,共同守岁。 赵家人丁还算兴旺,赵雄二弟名曰赵琛,也就是赵天赐的父亲,十年前移居南窑县。赵琛只得一妻,夫妻恩爱,其在赵天赐之外还有两个女儿,长女赵莲芳,次女赵秋蓝,均已嫁人为妻,嫁的也都是落云郡的大户。 赵雄三弟名曰赵谦,十年前移居落云城西边的广原县。名中虽带谦字,为人却开朗豪爽而且多情,其长子为发妻所出,名曰赵天阔,时年二十五岁。长子之下,妾室不少,子女众多,据说其最小的儿子今年不过十岁。不知是其人确有魅力,或是御内有方,妻妾成群,子女成堆,赵谦家中却甚少传出有损赵家的言论。 此等宴会,一般就是外县的家主带着长子或者自己最疼爱的子女前往落云城赵府。赵家虽属武林世家,内部等级同样森严,外县家主要带女眷只能带发妻,不能带妾室,子女倒随意。不过这种时候家中诸事繁忙,家主主母一般不会同时离家,只因主母需主持家中诸事。不过赵琛与发妻陈氏恩爱,赵天赐也已娶妻生子,逐渐接管府中诸事,遂由赵天赐留守,赵琛夫妻前往落云城,赵谦则是带着长子赵天阔前来,和赵天龙一般,赵天阔尚未娶妻。 赵雄三兄弟自然有已出嫁的姐妹,只是此等场合不可能出现于此,故在此略过不提。 落云郡赵家今年在赵天龙的基础上少了在云都未归的赵天启,其热闹却不减往日。赵雄妻妾,赵天凯妻妾及子女,赵清霜和上官静怡姐妹,谢三娘母子,赵琛夫妻,赵谦父子,如此粗略一算便是十六人。 落云城赵府后花园内,赵雄三兄弟与其妻妾坐了一桌,带孩子的三大三小坐了一桌,赵清霜姐妹和赵天凯及赵天阔兄弟坐了一桌。冬夜虽寒冷,三张桌子四周摆了多个火盆,倒也不见得寒冷。虽是欢聚一堂,气氛却有些沉闷。 首桌上,赵雄坐北朝南,左手边是正妻郭氏,右手边是风韵犹存的妾室穆氏;郭氏左手边是一妇人,一身黑色衣裙,头顶倾髻,面色和蔼,看上去定是性情温婉之人,此人便是赵琛之妻陈氏;陈氏旁边一人束发带冠,上唇八字胡,下巴三寸胡须,不苟言笑,此人便是赵雄二弟赵琛;赵琛旁边,也是穆氏右手边,一个束发带冠,面色白净无须的人脸带笑意,别说年轻之时,便是此刻都还有几分风流倜傥模样,此人便是赵雄三弟,多情的赵谦。 “大哥,天龙侄儿有消息了吗?”赵琛捋着下巴的的胡须问道。 “哼,一个外来竖子,提他作甚?”穆氏不等赵雄说话,抢先恨恨地道,赵雄闻言心下不快,冷眼深深的看了穆氏一眼,直看得穆氏心里发毛。此话脱口而出着实不妥,要是失去了赵雄的宠爱,穆氏在这个家就可就待不下去了,她自己都有些后怕和后悔,急忙低头收敛。 “哎,夜雨传信回来,还在寻找,不曾发现天龙行踪。”赵雄叹道,说话时还看了一眼赵文轩母子。 “大哥稍安,天龙侄儿与小弟乃同道中人,为了心爱女子,定会努力活下来的。”赵谦一本正经地说道,此言一出,在座众人均侧目含笑。赵谦此言调节气氛恰到好处,既宽慰关心赵天龙之人,也有笑点。不知为何,众人均觉此言有理。只有另一桌的谢三娘,闻言心中却有些酸楚。 “三弟幽默风趣不减当年啊。”穆氏掩嘴笑道,眼神极尽挑逗,赵谦礼貌的对视,却不曾逾越。 “天启侄儿怎的也不回来?”赵琛又问道。 “三哥啊,怕是乐不思蜀。”赵清霜笑着插言道,此处寻常家宴,倒没有太多言语忌讳。 “哦,清霜侄女此言何意?莫非天启侄儿在云都看中了哪家女子?”赵谦侧头笑着问道。赵清霜就把赵天启和林惜晨的事简略的和众人说了一番,原本想借此事再对赵天龙发作的穆氏闻言只好闭嘴。是赵天启自己不回来,和赵天龙其实没多大关系。 赵清霜这一桌上,赵天凯左手边的青年束发带冠,经常仰着头,眼望上方,却是赵家难得一见的眼高于顶之人,此人便是赵谦嫡子赵天阔。和赵天龙同岁,赵天龙年岁稍长。 “天龙二哥早点回来才好,我还指望二哥引荐,到安阳王麾下干一番大事呢。”赵天阔说道。 “天阔大哥想去安阳王麾下,找清霜姐姐就可以了啊,不一定要找二哥。”上官静怡笑着说道。 “哦,是嘛。”赵天阔没有正眼看她,似乎并不相信,赵清霜也懒得理他。 另一桌上,赵文轩吃饱喝足,幽幽地问道:“娘亲,爹爹怎么不回来吃饭,轩儿想爹爹了。” “轩儿乖,爹爹在外面忙,来不及回家过年。”谢三娘劝解道。 “那爹爹什么时候回来?轩儿还要跟爹爹学武功呢。”谢三娘闻言转过头泫然欲泣,不知该如何作答,赵天龙不知所踪,生死未卜之事如何告诉天真的孩童? 另一桌的赵天凯闻言急忙起身来到赵文轩身边,摸着赵文轩的头说道:“轩儿乖,你爹爹回来之前,伯伯叫你练武好不好?” “好呀好呀,谢谢伯伯。”赵文轩开心的笑道。 类似的事情在云都皇城,碧水城南宫府,东州林家祖屋以及清河城周府都在上演,只不过有些地方温情脉脉,有些地方未得团圆,而有些地方勾心斗角,在此不一一赘述。 太平历七二一年最后一日,就在这大部分人欢聚一堂的年夜饭中结束,彻底成为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