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历七二一年十一月初七戌时半,云州西川郡,西川城忘忧阁 虽然对外声称宝物失窃,忘忧阁还是照常营业,而且今夜更见火爆,据说是忘忧阁为回馈新老客户,今夜特意请忘忧阁的头牌艺伎月姑娘于前楼献艺。忘忧阁的收费标准公正透明,既是在前楼献艺,还是为大众献艺,来客只需在忘忧阁最低消费便可一睹美人真容。 既是头牌艺伎,身价摆在那里,平时自然不是谁想见都能见的,忘忧阁此举应该也是有意消除人们对盗贼的恐惧。所谓食色性也,机会如此难得,对方的目的既是夺宝,只要小心些,不反抗,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众人均是怀着这样的侥幸心理。 西门川此时正和身边的两个书生坐在忘忧阁二楼上喝着酒,他本不应该如此悠闲,可是关于忘忧阁一无所知,如今大哥也不知所踪,王爷在信中虽说可以找郡守帮忙,可看郡府府军的动作,虽然不敢肯定和大哥有关,可时间如此凑巧,不得不防,西门川这样想着。 “西门兄,小生以为你此刻的心情该是十分激动和兴奋地,这忘忧阁的头牌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西门兄心中可是有他事?”女书生笑着问道。 “实不相瞒,今晨在下对二位有些隐瞒,在下义兄前来忘忧阁赴约,如今杳无音讯,在下着实有些担忧。” “西门兄的义兄可是落云郡赵家二公子,擎天一柱赵天龙?”女书生问道。 “王兄所言不错。”看来女书生姓王,她既然自称男儿身,西门川自然也不去说破。 “不曾想你兄弟二人年纪轻轻,却是声名鹊起,小生着实羡慕不已。”女书生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西门川说道,一旁的男书生“嗯”了一声,示意女书生稍作收敛,女书生才正了正坐姿,眼中的崇拜之情却依旧不减,不知是对赵天龙,还是对西门川。 “哦,公子何来声名鹊起一说?”西门川疑惑道。 “切,西门兄就不要故作矜持了,你兄弟二人同为武道大会第二,还上了暗花榜,如此青年才俊自然令小生羡慕,西门兄难道还不知道?”女书生错愕道。 “在下确实听说过暗花榜,可在下和大哥怎会上暗花榜?” “西门兄在雨露山剿匪,令匪寇闻风丧胆,匪寇为西门兄出暗花倒可以理解;只是这位赵公子,一上榜便跻身前十,没过几天又挤进前五,不知惹恼了谁?”却是男性书生说道。 “如此说来,在下大哥此行不是更加凶险?”西门川说道,更加坐立不安。 “西门兄稍安勿躁,如此说来这位赵公子似乎还真在这忘忧阁出现过。刚进门时有人告知,说一位身形装扮似赵家二公子的人前天在忘忧阁门前踌躇不前,后经老鸨直接引入后院。” “竟有此事。”西门川急忙站起,不知意欲何为。 “西门兄意欲何为?”女书生笑着问道。 “在下......在下......”西门川一时激动,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行止。 “西门兄若无对策还请坐下,稍安勿躁,小生倒是可以给西门兄指条明路。” “王兄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此事与今夜的主角可能有些关联,赵公子所见之人很可能是她。”女书生说完看向了一楼圆台,一名头挽平十字髻的绝色少女正在圆台上调弦准备弹奏古琴,此时全场安静,西门川才发觉男书生神色复杂的看着下面,神色中有爱慕,有无奈,甚至还有一丝怨恨。 少女没说什么便开始弹奏,琴音清脆,并没有泛音起头,而是不快不慢的连续音符传来,曲到中途,节奏一紧,琴音十分欢快明了,快中还带着点细腻。西门川不懂乐舞,身旁的两个书生随节奏打着拍子,女书生一副怡然自得,男书生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之态。 一曲终了,女子稍作歇息,又有几名艺伎上台,看架势却是女子要跳舞,其余艺伎为其配乐。再看配乐艺伎的乐器,有长笛,有古琴,还有鼓。片刻之后,艺伎便开始奏乐,曲调清亮欢快,头挽十字髻少女开始翩翩起舞。只见少女舞姿柔美,双眼满载魅惑;配乐节奏变快,少女就开始在石台上时而原地回旋,时而绕圈回旋,淡蓝衣裙的裙摆,发尖和玉白披帛尾端也绕身体不断回旋飞舞,楼上楼下一片叫好声。 西门川自然没心情欣赏舞蹈,此刻脑中反而清明无比。眼前这两个书生为何对忘忧阁如此了解暂不去计较,要找到大哥,此女可能是个突破口,事不宜迟,须得提早安排。 “二位兄台,多谢告知,在下有事先行,改日再叙。”西门川告辞道,二书生出言挽留,西门川自然知道并非出自真心,再三告辞,径直走出了忘忧阁。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师弟此举恐有不妥。”男书生叹道。 “师兄此言差矣,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儒门礼法森严,师长之言便是金科玉律,先生交代下来的事自要办到,更何况这位西门兄本就不是局外人。”女书生说道,此时却不见初时的天真浪漫口不择言,反而透出一股睿智和狡黠,已可以和周睿相提并论。 西门川走出忘忧阁后并未走远,找个无人的地方跃上房顶,潜伏下来。 太平历七二一年十一月初七戌时半,云州西川郡,西川城李府 西门川在忘忧阁之时,南宫瑶则在李府前厅大发脾气。今日的南宫瑶换了一身淡绿衣裙,此刻的她在李府前厅左手叉腰,右手食指指着李府大总管李泽的鼻子破口大骂,李府第一号人物李江此时却不见踪影。 “什么?这么三个大活人,你居然跟姑奶奶说没找到,西川城不是你李家的天下吗?你到底派人找了没有啊?” “小姐息怒,如今不知为何,府军的人也在找赵公子他们几人,我们又不好声张小姐在李府,只得暗中询问,所以......”李泽唯唯诺诺的说道,如此刁蛮任性不讲理,各种原由自己说了多遍就是不管用,此人南宫世家家主爱女的身份肯定无疑。 “李江呢?叫他出来见我。”南宫瑶直呼其名,自己身份和李江同等,然长幼有序,如此称呼其实不妥。 “家主出去了,尚未归来,小姐找家主做什么?” “自然是叫他带人跟姑奶奶去踏平了忘忧阁,还能是干什么?姑奶奶在忘忧阁受了轩辕月那么多欺负,这口气怎能咽下?” “哦,小姐稍安勿躁,家主已暗中派人严密监视忘忧阁。再说南宫家主明日便至,家主的意思是等明日南宫家主至此再做定夺。” “哼,不就一个小小的忘忧阁吗?你李家还会怕他不成?莫非你李家也有什么把柄在轩辕月手里?”南宫瑶斜眼看着李泽,李泽更加战战兢兢,似乎事实果真如此。李江肯定也是拿南宫瑶没办法,才把苦差事交给李泽。 “咳,南宫小姐说的哪里话,只是据小姐所说,忘忧阁和暗夜有所关联,既和暗夜有所关联,自然兹事体大,家主自然要慎重,以免打草惊蛇。” “哼,打草惊蛇,我们四人逃出地下暗室便已经打草惊蛇,如今还不行动?等到明日还有机会吗?”南宫瑶不屑道,此言倒是十分在理。 “死龙龙,臭龙龙,没想到你会把姑奶奶孤零零丢在这里,等姑奶奶再见到你,姑奶奶一定要你好看。”南宫瑶喃喃道。 李泽这半辈子以来从未如今天这般胆战心惊过,好在自己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家主只说无论如何不能让小姐出府,只要保证小姐的安全,她所提的要求能满足的尽量满足。李家确实有一些把柄在忘忧阁手里,具体情形连作为李家第三号人物的自己都不甚清楚,只是不知道这个小姐为何要说也,谁也还有把柄在对方手里?郡守,城守? “时候不早了,小姐先去休息吧,明日南宫家主便至,也不差这一夜;何况据老夫观察,昨夜送小姐来那位少侠武功高强,和我家家主在伯仲之间,如此人物,在西川城想必不会有事,小姐不必担心。”李泽劝说道。 “谁说我担心他了......”南宫瑶前半句话还是理直气壮,后半句声音却渐弱,脸上还泛起了红晕,李泽一看就知道内情如何,不敢言语。南宫瑶不再理他,走出了客厅,李泽急忙跟上,看她去向是后院客房,才稍稍松了口气。 “南宫家的霸道跋扈,再次领教了......”李泽用袖子擦着额头的冷汗自言自语道。 太平历七二一年十一月初七戌时半,云州西川郡,西川城南郊 西门川和南宫瑶都在想方设法找赵天龙的时候,赵天龙和独孤若云却在西川城南郊山中逍遥快活,如此良辰美景,佳人在侧,赵天龙也算有福之人了。 当然这只是一般人的想法,此刻的赵天龙不仅无福消受,反而有些人事不醒。 二人晚上一起享用了美味烤山鸡,之后赵天龙又在天黑之前多寻了些柴火以备夜间使用,此刻晨晚寒冷,又在山中,赵天龙还好,独孤若云则不一定了,又无床榻棉被,夜间离了火决计无法入眠;赵天龙还找了好些树叶干草打底,再将自己换洗的衣服铺在上面好让独孤若云睡下。 山中不比城中,天一黑除了睡觉无事可做,二人形影不离的相处一天,想说的话估计也说完了,更何况赵天龙心中还有个大秘密,不可能言无不尽,入夜后不久二人便各自休息。独孤若云自然是睡了赵天龙临时设置的软塌,赵天龙则在一旁打坐。对于修炼内功的武者而言,打坐练功就是一种休息。 赵天龙还好,独孤若云自是久久无眠,翻来覆去,时而看看赵天龙,时而又背对赵天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双手蒙住眼脸。当她最后一次面对赵天龙时,直勾勾的盯着赵天龙,许久不曾移开目光,眉目含情。终于,似乎打定了主意,站起身,宽衣解带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可刚脱掉上衣襦裙,她便发觉了赵天龙的异样。此刻的赵天龙紧闭双眼,双掌在胸前斜竖相对,指尖处略窄,掌心处略宽,似在运功。浑身发抖,下眼角和嘴唇均有些发紫。 独孤若云见此急忙停下手中的动作跑到赵天龙右手边蹲下关切问道:“赵公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在下......在下中毒了,轩辕月果然心机深沉......在下始终还是着了她的道。”赵天龙闭着眼睛说道,此刻似乎还有些清醒。 “中毒,难道是那碗粥?”独孤若云惊呼道。 “应该......应该不全是,还有后来那股异香......”赵天龙的确没有想到,轩辕月会用同样的招式对付他两次,第一次是自己愿意,第二次却是始料未及。独孤若云也悠忽想起,逃出地下暗室之后赵天龙说闻到一股异香,南宫瑶还说是自己衣服发臭,众人均未在意。 “那我能帮你做些什么?”独孤若云焦急道。 “冷......在下有些冷......”独孤若云闻言左顾右盼,急忙将赵天龙换洗的衣服拿过来给其披上,赵天龙仍是瑟瑟发抖,独孤若云一咬牙,将自己的上衣披上,然后到赵天龙身后,双臂从赵天龙腋下穿过绕至他胸前,双峰紧贴赵天龙后背,头靠在了赵天龙左肩,整个人跪着趴到了赵天龙背上,此时早已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尽管独孤若云做好了准备,可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怀中的赵天龙犹如冰块,无丝毫体温传回。独孤若云咬紧牙关,双手环抱,将赵天龙又抱紧了些。 即便如此,赵天龙体内的情形不容乐观,赵天龙明显感觉到,毒气在随着內劲和血液流动,毒气所到之处,仿佛要将经脉冻结,却是一种罕见的极寒毒药。轩辕月不知是何居心,并没有用见血封喉的毒药,此药在体内潜伏一天,自己若不用内劲或许还能多潜伏几日。 修炼内功之人要祛毒,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这与毒在体内是散是聚息息相关。除了本身腐蚀性极强的毒,大部分毒药均是进入血液散入全身,进而毒发身亡。腐蚀性强的毒药无法服用,因而大多数毒药毒发都需要一段时间,尤其服食之毒,经肠胃吸收进入血液进而散遍全身,內劲深厚之人可将此类毒药控制不致散入血液,进而采用高明功法将其逼出体外;被毒蛇咬伤亦是同理,毒液随血液回流至心脏,再随血液散至全身,因而只要暂时阻断血液回流,将毒液吸出或挤出,不致毒液扩散,便没有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