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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大王别怕,头晕是正常的(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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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句话,就让吕师周拉入回忆之中。

彼时的先王,不过只据有庐州一郡,江南之地混乱无比,大大小小的势力足有百余。那时,他尚且年少,随父投奔先王。

那时的徐温,还只是先王麾下一个小小的伍长。

“李太白有诗云: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时光匆匆,二十余载一晃而过,你我从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变的垂垂老矣。当年追随先王南征北战,却恍如昨日。”

吕师周握着冰冷的酒杯,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没有看徐温,只是目光空洞地盯着杯中晃动的琥珀色酒液,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沉闷的音节。

见状,徐温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已过知天命之年,不知还有几年阳寿。”

瞥了眼徐温幞头下乌黑的鬓角,吕师周朗声道:“徐指挥春秋鼎盛,气血充盈,何故伤春悲秋。”

徐温微微叹了口气:“并非是我伤春悲秋,近些时日,午夜总梦见先王。先王问我,杨氏基业可坚,我却无言以对。”

“如今江南看似稳固,实则内忧外患,北有朱温,南有钱镠,这两年又冒出刘靖这等猛虎,夺取歙州。朝堂之内奸佞横行,大王年少,被朱思勍、范思从等奸佞蛊惑,杨吴基业风雨飘摇,稍有不慎,便会有灭顶之灾,届时到了九泉之下,我又有何颜面见大王。”

吕师周品着酒,静静看着徐温表演,心中警惕却并非放松分毫。

哪曾想,徐温话音一转,端起酒杯,那眼神复杂而真诚:“来,不说这些烦心事!今夜,你我兄弟就当是为先王守夜,共饮此杯,如何?”

“请酒。”

吕师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

王府正门外,那支黑甲队伍的为首将领纪祥,在一处黑暗的拐角后,冷冷地抬起了右手。

门口当值的几名黑云都士卒,是吕师周撤走大部人马后,仅剩的几名看门人。

他们见了这支突然出现的队伍,先是一愣,还以为是哪一营的弟兄过来换防,正要开口询问口令。

可回答他们的,是数十支早已上弦的强弩。

“咻咻咻——”

密集的尖啸撕裂空气。

一支弩箭精准地贯穿了其中一名士卒的咽喉,他脸上的错愕还未散去,喉咙里便发出“嗬嗬”的漏风声,鲜血从指缝间喷涌而出。

其余几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射成了筛子,抽搐着倒在血泊中。

……

徐府的厅堂内,徐温依旧在絮絮叨叨说着往事,吕师周虽心中不耐烦,却也不好拂了对方的面子。

他端起酒杯,将杯中温热的酒液一饮而尽。

酒是好酒,醇厚辛辣。

可这股暖意,却驱散不了他心中那股愈发浓重的寒意。

今夜的酒,喝得格外不是滋味。

……

王府门前,浓重的血腥气,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纪祥的面容冷酷如冰,他看也未看地上的尸体,一挥手。

“张武,带一队人守住后门!李四,你带人把守所有侧门!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

“喏!”

两名百夫长沉声应诺,各自点了五十人,身形一晃,便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向着预定位置迅速消失。

另一名队正则指挥手下,将门前的尸体飞快地拖入旁边的黑暗中。

又有人提着水桶,简单地冲洗着地上的血迹。

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熟练得令人心悸。

“走!”

纪祥握紧了腰间佩刀的刀柄,第一个踏过了那高高的门槛。

……

王府深处,寝宫之内。

丝竹之音靡靡,一队身着轻纱的舞女,伴随着乐曲翩翩起舞。

杨渥侧躺在软榻之上,一边享受着婢女的服侍,一边欣赏歌舞。

微微张开口,身旁可人儿的婢女,便贴心的将酒盏送到唇边。

抿了口果酒,他随意一指。

另一名婢女当即心领神会,拿着象牙筷箸夹起一片晶莹剔透的鱼脍,沾了沾酱汁,送入杨渥口中。

“唔!”

鱼脍入口,杨渥不由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

今日的鱼脍着实可口,肉质鲜嫩,咀嚼之余微微弹牙。

白日里被吕师周顶撞的怒气,早已在美酒和美食中烟消云散。

他甚至在盘算着,等马球场修好了,该如何羞辱吕师周那个不识抬举的蠢货。

忽地,寝殿外隐隐传来一阵嘈杂的哭喊和尖叫之声。

被搅了雅兴的杨渥,当即皱起眉头,正要开口呵斥。

“砰!”

一声巨响,寝宫那两扇沉重的木门被人用蛮力一脚踹开,轰然向内倒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的杨渥整个人一颤。

下一刻,纪祥手持一柄还在滴血的钢刀,带着数十名浑身煞气的甲士,大步闯了进来。

“当啷!”

惊惶之下,婢女手中的琉璃酒杯摔得粉碎。

杨渥看着为首那人刀锋上滴落的鲜血,吓得魂飞魄散。

他只是性情暴戾,狂妄自大,并非是痴傻儿,眼下哪里还不清楚这些人要干什么。

一时间,那张养尊处优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嘴唇哆嗦着,色厉内荏地叫道:“纪祥,你敢持械带兵擅闯王府,还不速速退下,本王就当甚么都没发生过。”

“大王,末将恕难从命。今日奉命,特来送你一程!”

纪祥狞笑一声,踩着名贵的波斯地毯,一步步走向罗汉床。

扬渥手脚并用地向后爬,狼狈地在光滑油亮的罗汉床面上打滑,身下华美的丝绸袍子迅速被一片湿热的痕迹浸染,一股骚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竟然被吓的失禁了。

很快,他便退到了角落,退无可退。

“饶……饶命……”

扬渥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

“别杀我!别杀我!钱!我给你们钱!王府府库之中,有数百万之巨,都可以送给你们。”

“对,刺史!只要你们放下刀……本王便封你们为刺史!”

“谁是主谋?是张颢吗?你们放心,本王会帮你们杀了他!”

听到数百万贯钱财以及刺史这几个字,纪祥身后的几名甲士,眼中明显闪过一丝贪婪与意动,握着刀的手也微微松动了几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们冒着被诛九族的风险,就是为了谋求一个富贵。

眼下,杨渥开出的条件,着实让他们心动。

唯有纪祥,那张如同铁铸的脸上没有半分波动。

他乃是张颢的心腹爱将,今日所为,是为张颢,也是为他自己。

同时,他也清楚,以杨渥疯狗一样的性子,怎会放过自己。

下一刻,他猛地举起横刀,在杨渥惊恐绝望的尖叫声中,狠狠捅去!

“噗嗤!”

刀锋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杨渥的胸口爆开一团刺目的血花,惨叫声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伤口,然后重重地倒在地上。

扬渥并没有立刻断气,只是绝望地睁大了双眼,身体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剧烈地抽搐着。

纪祥见他没死,想要拔刀再刺,只是横刀卡在了骨缝里,拔了两下竟没有拔出来,反倒惹得杨渥一阵凄厉的惨叫。

情急之下,他干脆松开握刀的手,四下看了看,忽然伸手将一名吓傻的婢女薄纱披肩扯下。

三两下将薄纱拧成绳状,纪祥一跃跳上罗汉床,在杨渥最后的徒劳的挣扎中,面无表情地将绳索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绳索,开始一寸一寸地收紧。

窒息的痛苦让杨渥的挣扎愈发剧烈,他的眼球暴突,脸色涨成了青紫色。

就在他瞳孔彻底放大的前一刻,纪祥在他耳边,用近乎呢喃的声音,轻轻说道:“大王莫怕,头晕是正常的,先王在下面等你。”

杨渥的身体最后一次剧烈地抽搐,四肢猛地绷直,然后,彻底僵住,再无声息。

纪祥松开了手中的绳索,却没有立刻起身。

他弯着腰,用一丝不苟的动作,将杨渥身上因为挣扎而变得凌乱不堪的衣袍,仔仔细细地抚平,整理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站直了身体,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纪祥转过身,对着身后那些或震惊、或贪婪、或恐惧,神情各异的甲士们,用毫无波澜的语气,吐出了四个字:“一个不留!”

寝殿内立即响起婢女们的尖叫,与刀刃入肉之声。

很快,寝殿再次回归平静。

舞女与婢女的尸体被拖走,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是空气中,却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纪祥转身,对一名心腹百夫长低声下令:“去太医署,将王太医请来,告诉他,大王突发恶疾,人事不省。记住,是请。”

那百夫长心领神会,带着一队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纪祥则提步,走向寝宫之外,他的任务,是封锁这里,等待这场大戏的下一个关键人物。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年过花甲的王太医便被几个甲士半扶半架地“请”了过来。

老头子半夜被从被窝里拖出来,一路疾行,吓得魂不附体,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当他被推进那间弥漫着血腥与骚臭味的寝宫时,腿肚子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纪祥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太医颤巍巍地上前,当他看清软榻上那个面色青紫、胸口衣袍被血浸透的身影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下意识地伸出两根手指,想要去探杨渥的脖颈,但手刚伸到一半,就被纪祥冰冷的眼神给钉在了原地。

作为侍奉了两代淮南王的御用太医,他只看了一眼,便知晓了一切。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王太医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纪祥缓缓上前一步,声音不大:“王太医,大王近日沉迷玩乐,心力交瘁,方才突发恶疾,人事不省。”

“太医乃是杏林妙手,医术精湛,想来应当知晓到底是何病症?”

王太医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看着纪祥那张毫无感情的脸,看着他身后那些按着刀柄、眼神凶狠的甲士,他明白了。

如今只要自己说错一个字,他自己包括全家老小,明天就会从广陵城彻底消失。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哭喊道:“大王……大王乃是……突发风疾,痰气上涌,堵塞心脉……老夫……老夫来迟一步,药石罔效啊!老夫罪该万死!”

纪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满意神色。

他对着门外挥了挥手。

“传令下去,大王不幸暴毙。全城缟素,为大王致哀!”

而此刻,徐府的宴席,也终于到了尾声。

……

子时。

吕师周带着几分微醺,和一丝怎么也挥之不去的不安,离开了府邸。

徐温一直将他送到大门口,脸上的笑容自始至终都热情洋溢,看不出丝毫破绽。

吕师周骑在马上,夜风吹来,带着几分凉意,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些许。

刚回到牙城,一名心腹亲兵连滚带爬地冲进营帐,脸上满是惊骇:“将军!不……不好了!”

那亲兵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利,甚至带着一丝哭腔。

“王府……王府出事了!”

吕师周脸上的酒意,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彻底蒸发,褪得一干二净。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了亲兵的衣领:“说清楚!出什么事了!”

“大王……大王他……”

亲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磕磕巴巴地说道:“暴毙了!”

暴毙了!

吕师周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一片空白,耳中只剩下尖锐的鸣响。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着那个跪在地上满脸惊惧的亲兵,眼神里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

徐温那过分热情的笑。

那杯意有所指的“忠义之酒”。

傍晚时分,空无一人的王府大门。

还有……他亲手撤走的所有卫兵。

一桩桩,一件件,一幕幕,都在他的脑子里疯狂地闪过去,最后拼凑成一个完整而残酷的真相。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身体一阵踉跄。

“哐当!”

一声巨响,撞倒了身后的兵器架。

长刀、长枪和箭矢散落了一地。

吕师周只是低着头,看了看自己那双正在微微发抖的手。

“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笑得浑身颤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笑声中充满了荒谬与悔恨。

那笑声,比任何哭声都更令人心碎,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恐惧。

跪在地上的亲兵,惊恐地看着自己那已经彻底疯掉的将军,吓得连哭泣都忘了。

营帐之内,只剩下那癫狂的笑声,在死寂的夜里,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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