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窗帘拉得并不严实,阳光从中间的缝隙里钻进来,照在脸上有种温和的热意。
换过一个方向继续侧着睡,怀里搂着抱枕,晒得红苹果似的半张脸蛋埋在绒绒的枕头里,长卷的睫毛像蝴蝶振翅一样颤了颤。
翻来覆去努力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出神,胸口因呼吸而起伏着,身体仍然沉浸在不真实的觉中。
1、2、3、4……是了,这是少女来到此处的第五个日子。
一颗种子,从埋在土壤里,浇水,吸取养分,到发出幼嫩的芽来,需要七天的时间;一个人,将她从习以为常的舒适区里摘出,移植到素昧平生的环境里,教会她熟悉这里的一砖一瓦,能够闭着眼步测出床尾到房门的距离,仅仅是短短的五天又怎么足够呢?
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把窗帘后的阳光放进来,再将自己的被子铺平,趿拉着拖鞋到卫生间里去洗漱。
掬了一掌冰凉的清水浇在脸上,瞬时清醒了许多。两手撑在洗漱台上,镜子里的少女脸颊上还沾了一朵负隅顽抗的牙膏泡沫,显得青涩而天真。
衣柜里挂满了衣裙,是前两天岑母带她去买的。
“您的女儿真是漂亮。”
当时的导购这么说着,林枝记得许静肉眼可见的高兴,她想岑希大概不会乐意参加这样亲子的活动,于是女人将自己积攒已久的激情和母性都灌注到了家庭的新成员上——少女一整个下午都像人偶一样被摆弄着,在害羞的忸怩中赢来了一道道赞叹声。
她意识到不仅仅是“姐姐”,对于任何年长的生物,她都没有可供借鉴的经验去应对。
女孩的气势只能够压制还在换牙的小鬼头们。
比起随时随地发作的选择困难症,少女更怕穿搭有失体面,最后胡乱配了一条短袖衬衫和半身裙,所幸从镜子里看还算得体。
只是……
她把头发拨开,用手捻着后颈的位置。
这两天总觉得这里不舒服。
是她的觉吗?
……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岑家父母是这句话的忠实贯彻者。
当林枝从楼上下来时,正巧看见他们穿戴整齐出门的身影。
在将早餐中最后的热牛奶喝完后,她发觉自己又陷入所事事的境地中。
忙忙碌碌的小蜜蜂,翅膀收起不用也是一种烦恼。
她徜徉在这幢屋宅里,在电影房里断断续续看完了一个半小时的乏味爱情剧,期间出门喝了一杯水,用帕子擦拭了两个门把手,上面有些微不可查的灰尘。
最后林枝漫步到了屋后那片草坪,木棉艳丽的落红点缀在这一片青翠的绿里。
少女驻足在树下,两手交叠背在身后,踮起脚仰头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淡淡的,类似桃子的,略带酸涩的香味。
再睁开眼时,正对上了三楼明净的落地窗。
意外地发现窗前站着一个身影,似乎是……岑希?是在看这边吗?
穿过木棉火红的花朵,那道身影处在枝桠的间隙中,仿佛也化作了一点枝条上绽放的花苞,她的乌发比花瓣更美丽,托举着如花蕊一样纤细的,挺立的,孤高的,冷傲的娇躯。
心底突然溢出了出乎意料的淡淡欣喜,像是在下雨巷陌转角处,昏暗的天色里,偶逢一位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她的裙摆轻轻掠过青石板……
擦肩而过。
突然有一种不假思索的冲动。
少女跳了起来,两只手围成小喇叭,大喊了一句,朝窗台挥舞着手臂。
……
岑希很少出门。
但夜半时分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