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时候看着小卧底不太机灵的样子，他都怀疑也许他永远不会明白他话中的深意。
维伊斯的身份还是要暴露的，但是这次的时机要改成等他把维伊斯送走之后。
到时凯泽再来找他对峙时，中心监控里的影响就是最明显的证据，甚至如果维伊斯聪明的话，把毓星计划搞砸，凯泽或许还会受到更大的处分。
唯一让莱森有些不满的大概就是小卧底迫切想要离开他的态度。
但是没关系，他只是暂时放他离开几天，等该解决的事都处理完了，他会去找他。
出于这个原因，莱森被凯泽派去登陆点准备时，他也没有专门去跟维伊斯告别。
反正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他把提勒尔留在了基地里，还找了另一个精神系的apha驾驶飞船跃迁送他离开。
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直到凯泽的属下犯了那个愚蠢的误。
毓星的军队发现了他们，莱森不得不集中精神应对突发的意外，跟在他身边的第七舰队的成员并不多，凯泽的手下却还在故意把敌人往他们这边引。
这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如果内讧的事被传回联盟，对凯泽并没有好处。
除非他的目的并不在莱森。
他很快意识到，一定是基地出了什么事。
提勒尔的虚空终端人应答，他放在小卧底身上的精神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隔断了。
一种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莱森甚至不顾敌军向他发射过来的激光导弹，强行催动了飞船进行跃迁。
按下按钮，等待跃迁倒计时的几秒钟，他坐在飞船的驾驶舱里，大脑似乎都停止了运作。
作为提供跃迁所需精神力的操作者，他本应该集中精神，避免因精神力紊乱带来的跃迁事故。
但他满脑子里却只有维伊斯的那张脸。
他被凯泽抓去了吗？凯泽会对他做什么？他会害怕吗？他会怪他没及时救他吗？会哭吗？
跃迁过程中，他在脑子里想了数种可能，甚至他都想好了，等把维伊斯救回来后，如果他生气，那他就陪着他去毓星定居一段时间，哄哄这个犟脾气的小卧底。
但是想了那么多，他唯一没想过的，就是维伊斯会死。
没有一丝血色地死在审讯室那台机器上，手腕上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是已经什么都流不出来了。
凯泽的形迹疯狂扭曲，面对着突然回来的莱森愤恨的破口大骂。
莱森知道他在骂什么，军事法庭的审讯是十分严格的，他在维伊斯那里得到的东西已经完完整整的传递到审查员手里了，加上凯泽为了拖住他还故意让手下在毓星计划上出了岔子，他这次必然会元气大伤，再也没有和莱森比较的资本了。
莱森什么都没做，却大获全胜。
胜了吗？
那为什么没有一丝高兴的心情呢？
为什么会觉得如此的愤怒呢？
为什么明知道那个小卧底已经彻彻底底地死了，还要抱起他冰冷又僵硬的身体，让他快点跟自己说话。
某个地方像是突然空了一块，那感觉很陌生，带着一种撕裂一样的痛。
他捏了捏小卧底的手，对他说。
“你怎么不骂我？”
“不是总跟我生气吗？”
“是不是怪我来晚了？”
……
这样对着死人说话的行为实在是有些诡异，更不用说这副画面还是出现在冷血出了名的莱森上校身上。
整个审讯室里的人都愣住了，莱森却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的表情很正常，好像真的在跟他怀里的人聊天一样。
最后是凯泽嗤笑了一声，打破了这怪诞的场景，他的声音讥讽，带着病态的快意道:“莱森上校，你不会真的在意这个跟废物一样的bta卧底吧？”
莱森的声音一下子停住了。
他回过头，看向凯泽，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带着令人不安的平静，仿佛暴风雨前的预兆。
凯泽脸上的笑越发狰狞，他像是终于抓住了莱森的弱点，眼里带着扭曲的恨意，兴奋地继续道:“可惜啊，他已经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莱森上校，你来晚了，他死了哈哈哈哈哈！”
空荡的审讯室里回响着凯泽近乎癫狂的笑声，但是很快——
“砰——”
一声巨响。
站在一边的几个凯泽的随从下士和审讯室机器的操作员，一瞬间爆成了血雾。
离这几个人最近的凯泽避可避的被四处飞溅的血水和尸肉残渣炸了满身，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眼前血红一片，而他面前，抱着那个bta的莱森，眼神骇人又疯狂，那张总是带着冷意的脸，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再没有一丝温度。
凯泽的表情变得惊恐，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法动弹，冰冷的信息素将他周身包围，像冰块一样冻了起来。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些人竟然是被莱森暴动的信息素活生生挤碎的！
莱森的身上也沾了几道血痕，十几个人的爆炸后，全场唯一干净的就只有被莱森护在怀里的维伊斯。
精神力已然进入暴走状态的Apha，动作轻柔的把怀中人放到了身后还算整洁的平台上，然后一步一步朝凯泽走了过来。
凯泽是s级体能系apha，莱森不可能像对那几个人一样轻易就把他弄死。
但他可以用精神力控制住他，然后用他曾经被训练了上万遍的格斗技巧，完完整整的应用到凯泽身上。
Apha的眼底血红一片，拳头落在人体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还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咔嚓声。
就这么几十下下去，凯泽面目全非地倚在墙边，身后的瓷砖都被拳头的巨大冲劲儿砸出了裂缝。
他似乎已经清楚自己不可能在莱森手里活下来了，即便被打成这样，掉落的牙齿混在血水里，他却仍然用讥诮的语气说着恶毒至极的话。
“……莱森上校，你知道吗……你的这个废物bta到死都在咳、维护你……”
“他还不知道你告诉他的都是假的吧？”
“真愚蠢啊……竟然为了你这种人死都不肯开口……”
“结果怎么样，不还是死了……”
……
他每说一句，莱森眼底的红就更深一分，剧烈的动作下，apha的拳头都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破皮出血。
凯泽的声音渐渐模糊、变小，最后彻底没了动静，他的四肢以十分扭曲的形状力地垂着，金色的头发上沾满了血污，嘴角也不停向外冒着血，已经奄奄一息。
莱森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反而用力掐住了凯泽的脖子，手臂的青筋暴起，浑身都是铺天盖地冰冷的的杀意。
然而最后他还是没能如愿杀了凯泽。
审讯室里的情况被联盟总部察觉，两个上校之间的斗争不管谁死对于联盟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失和耻辱，所以立刻传达了命令。
终于赶在凯泽被活生生打死之前，向莱森发射了靶向麻醉剂，将这场闹剧结束。
——
因为当时莱森已经失控，所以麻醉剂用的剂量很大，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
维伊斯的尸体也被处理，扔到了焚化炉里烧成了灰。
凯泽被带去了总部的医院治疗，为了不扰乱军心，联盟派了总部上将以凯泽的名义继续毓星计划。
一切看上去似乎尘埃落定。
但是只有提勒尔知道，莱森的失控还远远没有结束。
他把维伊斯的骨灰取回来后就放在了一边再也没动过，甚至还迅速回归到了作战计划里，冷静锐利一如往常。
但是他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嗜杀，就连从小训练出来的公式化的笑都懒得再维持，就像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
更确切的说，以前那个还会对某些事情感兴趣的上校，在那个卧底死后，似乎彻底成了一个战争机器，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了杀戮和对所有事一视同仁的冷漠。
偶尔提勒尔跟在他身边，不小心接触到他的眼神时，都会因为其中的寒意而感到后背发凉，甚至还带给他莱森连他都不认得了的觉。
但是所幸，这样的状态只持续了两个月。
——
因为莱森发现，维伊斯可能还活着。
否则毓星的军队怎么会在突然之间开了窍？怎么会如此清楚的知道赛斯东南星系的弱点和地形？怎么会对战机把握的如此精准？
这个念头来的如此突然却强烈，即便莱森明知人死复生如同天方夜谭，他依然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断。
于是东南星系被袭击时，总部来的上将原本已经打算撤退返回支援，莱森却执意打下了已经变成空城的毓星。
然后又在不懈的争取下，拿到了毓星的统治权。
之后他拿着一块破损的手表，派人在毓星打听它的来历。
但是因为年岁不短而且还有损坏，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终于在一个名叫淞城的老旧钟表店里，得知了这块表的来历。
年迈的店主回忆说，大概是十几年前，一位姓许的先生在他们店里定做了这块手表。
莱森又按照当时收据上的地址，找到了那栋看上去已经很多年没住过人的房子。
许先生的资料也很快查了出来，他和他的妻子都是神经科学专业的研究员，在六年多之前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
他们还有一个名叫许黎的儿子，从父母去世后，也再也没了踪迹，户籍查询也显示为离世状态。
但是当莱森看到资料上许黎的照片时，他几乎立刻就肯定了那就是维伊斯。
容貌可以变，声音可以变，就连腺体都可以变。
但是那双透亮的琥珀色眼睛里的干净和单纯是不会变的。
……
许黎。
原来你叫许黎。
Apha的眼里漾出一抹温和的笑。
是因为我骗了你所以在躲着我吗？
没关系，会把你找回来的，如果你还是生气，也可以哄哄你。
回到你最心心念念的毓星了高兴吗？
如果真的很喜欢的话，那就陪你多住一会儿吧，毓星现在在我手里了，不用怕再有人打。
这一年的时间有想过我吗？
不能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