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如潮水般回涌。
许黎抬起手揉了揉眉心，但是并没有像刚才一样有强烈的情绪波动。
两个apha都松了一口气。
左靳还是有些担心，“小黎，你好些了吗？”
许黎提起嘴角冲他笑了笑，“我没事，你放心。”
随后他的视线又落回莱森身上。
莱森也在看着他，目不转睛。
这才是两个人时隔一年后，真正意义上的“重逢”。
许黎也终于冷静下来，重新审视着眼前的apha。
他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不管是外貌、气质、还是说话时的语气。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现在他的脸上并没有标志性的微笑。
看起来倒增加了几分真诚。
他先开了口，声音听上去有些疲倦。
“所以。”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短短的两句话就像一个许可，意味着许黎终于愿意听他的解释。
莱森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前，然而换来的确实许黎又一次抬高声音的制止。
“你不要过来！”
许黎咳了一声，喘了几口气。
“……有什么话就在那说吧。”
莱森顿住了脚步，但是很显然他并不满意这样的对待，看上去有些烦躁地皱起眉，以往他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往往心情已经十分不好。
许黎睫毛颤了颤，等着他的火气发作，如果这样能换来给他死个痛快倒也算是解脱。
然而想象中的冰冷的信息素并没有出现，许黎抬头看去，莱森的表情竟然又恢复了平静，他甚至后退了几步，留出了许黎想要的安全距离。
尽管如果他打算用精神力，这点距离其实对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之后他说:“我没有骗你，那天我是真的要放你走的。”
他并不是一个擅长解释的人，他的身份让他习惯了命令和要求，却从没有过像这样耐着脾气跟别人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所以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怎样的措辞听起来才更能让许黎相信。
“凯泽要我提前去登陆点准备，”莱森说:“但是他的下属出了差，行踪被你们的军队发现了，所以只能提前计划。”
“当时我操控着飞船弥补战圈的漏洞，不知道提勒尔被凯泽控制了，也不知道你被凯泽带走了。”
许黎垂着眼静静的听他说话，看不出究竟有没有相信他。
“你之前被我杀了的卧底同伴，”莱森继续道:“他的室友向凯泽提供了消息，说那时见到你也被叫去了审讯室。”
“应急的事情解决后，我才发现我放在你身上的精神力失效了，也联系不上提勒尔，等我跃迁回去的时候……”
莱森眼神沉了沉。
“你已经没了呼吸。”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莱森周身都带上了几分压抑的戾气。
“之后的事我记得不是很清楚……清醒过来的时候，审讯室里的那些人除了凯泽都死了，凯泽也浑身是血。”
他的语气很冷漠，似乎杀死那些人是再应该不过的事。
“那时候我就应该先杀了凯泽。”
提到凯泽时，他的眼神更是凌厉，像因失误放跑了猎物的野兽。
毫疑问，如果再次被他抓到机会，那只猎物承受到的将会是变本加厉的凶狠和暴力。
听着莱森的话，许黎的心情却并没有变好。
尽管早就领教过也多次见识过莱森的阴晴不定和残忍狠戾，可当莱森用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谈及人命的时候，许黎仍然觉得心底生寒。
或许是看许黎没有反应，莱森皱了一下眉，“你不相信？”
许黎抿着唇，慢慢摇了摇头。
他说:“对我而言，这些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莱森看着他，表情是明显的不解。
许黎叹了一口气，解释说。
“凯泽他们，说到底其实只是做了对卧底应该做的事，我们的立场本就不同，他们也没有理由对我手下留情。”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确实想要放我走，还告诉了我那些情报，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仍然很感谢你。但是就算当时是你骗了我，故意把我送到凯泽手里，我也没有什么可怪你的。”
“我现在变成这样，是七年前就已经预见到的结果，甚至我现在还能活着坐在这里，就已经很幸运了。”
“只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手指不自觉的攥紧了被子，“那段回忆对我而言……太难以承受了，刚醒来的那段时间……我每时每刻都像活在梦魇中，耳边没有声音的时候，甚至一闭上眼，那种恐惧就会重新出现……”
“我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怨恨你的，”许黎顿了一下，脸色略微泛白，“我在心里一遍遍的质问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总是高高在上让人捉摸不透，让人看不清你到底有几分真心假意。”
“所以我把你和那段噩梦一样的经历划上了等号，但是其实我心里清楚，你没有义务要为我做什么，甚至你得到了毓星的统治权后做的一切，我都应该感谢你。”
“包括你没有杀了我，也没有伤害左靳。”
他的这些话每一句都很诚恳，莱森听着眉头却越皱越深。
“我不需要你感谢，”他说:“我只想让你跟我回去。”
“可我不想。”几乎是立刻，许黎回答道。
他垂下眼睫，声音很轻。
“我不想再回到压抑又冰冷的军舰上，也不想再每天猜测你的心情度日，或许几个小时后药效过去我就又会变得和刚才一样失去理智，也或许我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
“但是不管如何，”许黎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忧伤，他说:“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这样坚决的语气让莱森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他用同样不容反驳的语气道:“你应该清楚，这不可能。”
许黎依旧摇头，声音很平静:“如果我说不呢？”
他问道:“你要杀了我吗？”
但是接着他又反驳自己，“你不会，你还没有对我这个玩具失去兴趣。”
他自顾自的给莱森提着建议，“那就是用别的要挟我，像在基地时一样？”
他看向房间另一侧的左靳，然后又回过头，对着莱森淡淡地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