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在枢元斋门口犹豫了许久,迟迟不敢踏进去。
宋雨柠的柒苑离枢元斋很近,她一般不会在路上等我,直接在学堂里等我。我眼睁睁看着许多人进了枢元斋可我就是不敢迈进去。
每每当我狠了心想逼自己进去时脑中又忍不住浮现沈昱安满手是血的模样。
我在门口磨蹭,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冷之声,“不进去吗?”
我背脊一僵,瞬间从脚底到头皮都是寒意,是沈昱安。
做人,还是惜命些。
我当即垂着头,“学生……身体不适,今日就不进去了。”我说完当即转身要走,却不料衣领一紧,竟是被人勾住了后衣领。
沈昱安竟然用手指勾住了我的后衣领!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眼下只想到沈昱安用他沾过人血的手勾着我的衣领,我下意识觉得,若我惹恼了他,他是真的会杀我。
他嗓音轻飘飘的,“昨夜课就没上成,今日也不上,是想明晚也来扶沁斋吗?别忘了你今夜便是要补昨夜的课。”
他还提昨夜,他还提!
我咬牙切齿,“学生知道了,学生这就进去。”
可沈昱安没松手生怕我逃了似的,他几乎是提着我进的枢元斋,在快进学堂时才松开。
我蔫头巴脑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宋雨柠悄悄问我,“你怎的和沈太傅一起来的?”
“碰巧遇上。”我精打采回她一句。
宋雨柠没敢多问,因为沈昱安已经开始讲课了。
我抬头去看,却听不进去。
前世上课我就爱发呆,现下也改不掉这个毛病。我想东想西,思绪发散,都不知沈昱安讲了些什么。
直到沈昱安走到我跟前,我才恍然回神,盯着眼前的衣摆往上看正对上沈昱安冷寂的眸子,他嗓音依旧平仄仄的,“晚膳后到扶沁斋。”
我一个激灵,“学生知道了。”
沈昱安走后宋雨柠凑过来,“你好像特别怕沈太傅啊,比我们还要害怕。”
真不是我胆小,是我一个接受过新教育且树立过良好三观的人实在法接受这样一个视人命如草芥轻而易举就能杀人的时代。或许日后我会被翎朝同化,会慢慢接受尊卑有别,接受身份低微就是命贱,可这也是日后的事,我眼下依旧是法接受的。
前世有警察,有法律,我还从未担心过自己的生命会受到威胁。可在这里不同,这里虽然也有法律,但不可避免的会偏向身份尊贵之人,我习惯了前世平安的生活环境,从未见过那样的死人。
面对宋雨柠的问题,我法回答,我总不能告诉她我害怕是因为我亲眼看到沈昱安扶沁斋里的死人。
我摇摇头,“没有吧。”
“苏小姐同沈太傅很熟吗?”
我一抬头,是安乐公主傅菁云。
傅菁云走到我的桌案旁,冷声道:“本宫在问你,你与沈太傅很熟吗?”
我对她的敌意感到莫名,我说:“回殿下,臣女与沈太傅不算熟,只是师生情谊罢了。”
“师生情谊?”傅菁云口中细细碾着这四个字,突然一抬脚踹翻了我的桌案,实木的桌案一下倒下来,压在我的踝骨上。
我疼得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我暗道她力气还怪大嘞,实木的都能踹翻。
宋雨柠姑姑是皇后,她倒是不怕傅菁云,她“腾”一下站起身质问,“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宋雨柠为我出头我十分感动,可是你能不能先帮我把桌案抬起来,压着我的脚真的很疼。
这桌案着实有些重,至少对于苏清浅这娇弱的小身板来说是重的。
傅菁云不理会宋雨柠反而居高临下冷冷的睨着我,“本宫再问你一遍,你与沈太傅是何关系?”
“不熟。”我赶紧撇清关系,连师生情谊也不敢说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傅菁云这是吃醋,就因为我能去扶沁斋补课?那她这个公主当真是闲的。
“安乐。”
傅菁云一下愣了,似是没料到傅淮川会来。
“太子哥哥怎么来了?”
“孤不来还不知道安乐的力气有这么大。”傅淮川轻柔一笑,只是这笑里满满的压迫逼势。
看吧,不止我一个人觉得她力气大。
傅菁云面色一下白了,“太子哥哥……”
傅淮川越过她,蹲下身把压着我脚踝的桌案抬起,“压着骨头了?”
我点头。
“怎么也不知道躲。”
你这话就不善解人意了,人家是公主,实木的桌案说踹倒就踹倒,我哪里反应得过来?
傅淮川将我拦腰抱起,出了枢元斋,末了他还冷冷一句,“自己去惩戒堂反省。”
“知道了,太子哥哥。”傅菁云低低一声。
傅淮川带我去看太医,太医说是踝骨轻微骨裂。
哦豁,瘸了。
别人是爱屋及乌,我是恨屋及乌。
我十分幽怨的望着傅淮川。
傅淮川捏着我的脸,“不许看孤。”
我没好气的瞪他,他捏我脸的力度逐渐加重,我实在没忍住拍开他的手,“公主殿下心悦沈太傅么?”
傅淮川蹙眉,“不清楚。”
我啧啧称奇,低喃真是什么人都有人喜欢。
傅淮川冷不丁望我,“沈太傅不好吗?”
我哑然,没想到他竟听到了,我半晌憋出一句,“没什么不好的,就是对我不好。”
傅淮川冷嗤,“人家凭什么对你好。”
说得真好,真有道理。
他又捏上我的脸,“贪心鬼。”
哈?我怎么了?
他又说:“上回摔了跤就哭,这回骨裂了怎么不哭了?”
我本就是不爱哭的性子,上回是因诸多情绪积压才忍不住哭,如今的疼我还不到哭的地步。
我说:“可能我变坚强了。”
傅淮川嗤笑,“又瞎扯。”
“阿清。”伊苏勒急匆匆跑来。
“你没事吧?我就晚来接你一小会儿你怎么就伤成这样了?脸都红了。”他心疼的说着就要捧起我的脸来看。
傅淮川脸不红心不跳的拦了伊苏勒的手,淡淡道:“还在宫里,守点规矩。”
他又道:“她伤在脚上,踝骨轻微骨裂。”
伊苏勒这才收了手去看我的脚。
我用裙摆一盖,这可不兴看。
“太医已经看过了,慢慢养着就是。”
伊苏勒拍拍我的头,“小阿清真可怜。”
我叹一声,“饿了,一会儿还要去扶沁斋呢。”
伊苏勒立马说:“阿清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拿来。”
“辣炒牛肉。”
傅淮川幽幽看我一眼,“忌辛辣。”
“……”真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