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霄带着孙垚主仆循着山路向北,一路很多破旧的烽火台,孙垚已经感慨不过来了,还有七星八落的小村,每次孙垚想要进村歇息都被景霄以“赶路要紧”的理由回绝了。
中途有见崔嵬怪石林立,百丈悬崖一线缥缈瀑布,也听到野兽吼空山,群鸟惊飞几只白鹤云中舞。
半日过后,山路渐宽,路边村落也多了起来,又走了五六里,眼前豁然开朗,俯瞰山下,良田万顷平铺开来,村庄连绵落有致,一条宽阔平坦的官道贯穿西东。
孙垚顿时来了精神,忘记疲劳,自言自语的念叨着:“江山如此多娇。”
“快走吧,沿着官道朝西走一段,再向北就到了。”
听到景霄这么说,孙垚不干了,都到了官道还用脚走路?那得多累。
土豪家的儿子也是豪,孙垚在官道上拦下一辆马车,给了一两银子的车马费。
杨花镇,走起!
文楚的中部,历来是繁华之地,杨花镇紧靠着中部地区,又在琵江之畔,水路陆路可通东西南北,交通便利,往来商贾颇多,可不是重阳这样的边陲小镇可以比的。
得利于楚炀王当年劳民伤财的车马畅通政策,官道宽阔而且平坦,马车跑得飞快也不颠簸,景霄一行人很快也就到达了杨花镇。
杨花镇与重阳镇可就是大不一样了,一个杨花镇大约有七八个重阳镇那么大,不止有奢华的酒楼客栈,还有热闹非凡的赌场,莺莺燕燕的青楼,声飘十里的戏院,日进斗金的当铺,白银流淌的钱庄,孙垚第一次见到这些食物,惊呆了,世间还有这么多好玩的去处。
孙垚终于知道为什么古人要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了。
“走了,没什么好看的。”景霄扯着孙垚的衣袖,直接拉走。
其实,景霄第一次到杨花镇是四岁时候,当时比孙垚还要吃惊。
杨花镇北面有许多的大房子,一个个黑乎乎的,占地面积极大,一间大房子约莫得占两亩地。
孙垚仔细数了数一共有三十三间房子,然后问了一句:“景哥儿,你猜猜这三十三间大房子里装着什么好东西?”
孙垚是准备着说一个笑话的,却不料景霄直接回复他:“不用猜,里面全是书。”
就在这些大房子旁边有一个不起眼的书店,连店名也没有,守店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
他弯腰驼背,双眼凹陷,看起来气色也不好。见到景霄三人进来,老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
“晚辈景霄,见过魏老。”景霄上前行礼,老头只是冷哼了一声回应。
“今年怎么来这么早啊?”老头面表情,瞟眼打量着景霄身后的孙垚和翠云。“他们什么人?”
“魏老,今年先生让晚辈早些过来取书,所以早来了两天。而这两位是晚辈的朋友。”景霄一五一十的说道。
“朋友?难得你这样的人还会有朋友。”魏老头似笑非笑的说道。
翠云实在是受不了这个糟老头子的冷言冷语,转身出了书店。孙垚也觉得这老头阴阳怪气的,但是总不能丢下景哥儿一个人,硬着头皮留下陪着。
“魏老,不知道那些书准备好了没有?”景霄有些急切的问道。
“信物呢?”魏老头看了景霄一眼,伸出大手。
“在这!”景霄拿出一根白玉发簪,材质并不怎么好,雕工也简陋,上面刻着“有一”两个字。
“嗯,不。”魏老头没有去接白玉发簪,仔细的看了两眼,淡淡说道。“今年的新书要比往年多一些的,你自己看怎么弄吧。”
魏老头举起手掌,“啪啪啪”拍了三下,不一会儿就有几个大汉抬着箱子出来。
四个大箱子,箱子是标准的楚国大箱,五尺长,三尺宽,四尺高。里面装着的全部是今年刚出的新书。
每年,先生都会命景霄来这里取新书,带回小镇供大家阅读,还要挑选一部分出来作为课堂讲解。往年新书也就只够一书箱,只是今年的新书特别多。
景霄眉头一皱,这么多么,该如何是好?
箱子直接放在了书店门口的路边,落地都震了一震。
孙垚随手打开箱子,看了一下,这些书五花八门,讲述海上作战的《海国图略,解说农耕种植的《四月耕,研究医学的《百疮方……也有他喜欢的棋谱《彩云集。孙垚悄悄的将《彩云集纳入袖中,想着先睹为快。
查验了书籍之后,魏老头就朝景霄伸出了大手。景霄只得从怀里掏出一粒黑色的珠子递给了魏老头。
具体的事情景霄也不清楚,可能是先生与魏老头的约定,每次来这里“购书”都要支付这样一粒珠子。
“很好。”魏老头仔细看了看珠子,确认误之后,扭头对景霄冷冷说道:“这些书赶紧拿走,别占地方,影响老夫做生意。”
这么多书,如何能说搬走就搬走?有点强人所难,景霄咬咬嘴唇说道:“书太多了,希望魏老能容缓片刻。”
“交易已经完成,书多书少,能不能带走,如何带走,都是你的事情。”魏老头表情冷漠,咄咄逼人的说道:“老夫可以答应你容缓片刻,但是你得跟老夫说清楚,片刻是多久?难道说一年半载,老夫也要等你?”
“老家伙,我忍你很久了。别以为景哥儿好说话,你就倚老卖老。”孙垚的脾气上来了,冲上前指着魏老头就叫骂起来。
“从一进门,你就对景哥儿横眉冷眼的,什么个意思?我们是来买书的,不是要饭的。你算个球,狗眼看人低。别以为在你的地方就可以嚣张,有种的去重阳镇试试,不把你的老骨头拆了,我就不姓孙。”
在重阳镇上,不说孙家大家主的老爹,不说先生,也不说景哥儿,光就是有百里钱、张小华、李文安、甄刻、朱小可、李梨这一群“狐朋狗友”在身边,别的可能不太行,但是打架整人绝对行,还不信弄不死你个老家伙。重阳镇,孙垚还真就是谁都不虚,不服就来试试。
景霄赶紧拉住孙垚,告诉他,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孙垚来火了,那不冲动也解决不了问题不是。
“给你们一个时辰。”魏老头转身回了书店。
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得去驿站租借马车了,从杨花镇到重阳镇走官道六百余里,二十文一里,一共是十二两六钱银子,过分的是还要上缴五两银子的车马税。
但是好兄弟,需多言。不用景霄开口,孙垚直接拿出了银子。
把四大箱子的书拉走了之后,景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是还有个事要去做!
景霄辛辛苦苦为老道士袁淳罡画了一百张符,好不容易得到了安同福老神仙的住址,就在这杨花镇附近。找到安老神仙,先生的病或许就有救了。
“请问檀溪村怎么走?”景霄找了个路人请教。
“檀溪村,你是要去寻安同福老神仙?”
景霄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又被老道士给坑了。
——
不知名的书店里,景霄一行人离去后,驼背凹眼的老人正躺在竹椅上品尝香茗。
“魏老,今天是不是有些过了?”站在老人身边的大汉小声说了一句。
“嗯?”魏老头放下了茶盏说道:“过分了?不会吧。就这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气运破碎留不住任何福缘的家伙,站在老夫面前吆五喝六的,怎么还想要老夫给他卑躬屈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