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华,先生和志平他们就拜托你照顾了。”
次日清晨,茅屋小院门口,景霄很认真的向张小华拜别行礼,虽然是好兄弟,但是礼不可废。
“景哥儿,你放心好了。”张小华拍了拍景霄的肩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兄弟心相照,须多言语。
以往都是重阳之后,先生才会叫景霄去隔壁小镇“购书”。只是不知为何,昨夜先生却是一再要求让景霄提前去购书。先生所命,景霄只好遵从。
先前,景霄和张小华、百里钱等人已经约好,今年重阳节要好好吃一顿,为此,景霄贮存了不少鱼干,张小华准备好了一条黑狗……如今看只能作罢了,也只好等景霄购书回来再聚了。
离开了茅屋小院,景霄还去了一趟忧巷。
李文安当时正在院子里跟周宁聊天,看到景霄来了赶忙倒茶。景霄没有喝茶,而是急匆匆的给少女诊脉,之后开了个方子,说了一句“注意休息”就走了。
景霄走后,少女好奇的问道“他是谁?”,李文安搔搔后脑勺,憨憨的回复“是我个朋友,我请他来为你看病的。”
“他不是在石牌楼代写书信的么?还会治病?”少女有些疑惑。
“他什么都会一点吧。”李文安笑笑说道,转而又找了别的话题聊去。
景霄还去了孙家院子,告诉孙垚多关照一下茅屋小院那边,自己要出去几天。
谁知孙垚听说了此事,立马兴奋起来了,非跟着景哥儿去见识一番,顺道散散心,一路开销都由本少爷负责,不差钱。
景霄背着一个书箱,手持行山杖,先是依照先生的嘱托去了山神庙三跪九叩。孙垚虽然感觉奇怪,但还是跟着跪拜了,祈求一路平安也是好的。作为丫鬟的翠云,主人都跪了,她自然也是要跟着跪拜的,只是对于这个迂腐少年的行为感到奇怪之余还有一点烦,狠狠甩了他一个白眼。
此次要去的是杨花镇,离小镇有二百余里。孙垚听了很是高兴,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
一开始看见不同风景,孙垚还兴致勃发,作诗高歌:“青山且留步,我去云生处。”
不一会儿,孙垚就走不动了,吃了中午饭之后,孙垚更是走两步就要歇息。
景霄虽然腿脚不便,只要不跑快也没事,走山路还是行的。三人中最厉害的还要数翠云,身上背着大包小包还在前面带路,看到树上有野果还去采来给大家吃。
三人一路走走歇歇,直到一处山头,看到了破坏的烽火台。
孙垚走上前去抚摸着残破的墙壁,举目四望,很多山头都有烽火台遗迹,将群山串联起来,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遥想当年,大楚全国皆兵,气吞天下,这烽火台遗迹就可以看出一二,人为破坏之后,又多年失修,还如此坚固。
“壮哉!大楚!惜哉!大楚!”
孙垚心中颇有感慨,双手负后,眺望群山。
“景哥儿,我是查过史书的。虽然详细的历史不知道,但是却知道当年楚炀王在位,我大楚实行的是五十税一政策,是天下百国最低的,而国力却是天下第一。史书上说他是一个荒淫道的君王,我不大相信的。”
“历史已经过去,我们能做的只有创造更好的未来。”景霄严肃认真的回答。
“老实说,景哥儿,跟你聊天真的很趣。”孙垚一下子没有了感怀历史的心情,撇撇嘴说道:“还不如跟李文安聊天,他好歹会附和我两句,让我说出后面的话。可你这一句话就把我堵死,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确实不如他。”景霄笑笑说道:“休息差不多了,赶路吧。”
景霄的左腿已经有些麻了,他更想休息,但是赶路更重要,还有许多事要做。
楚国多大山,山中有村落。
下午,路过一个村落,孙垚说自己实在是走不动,眼看太阳也快落山了,景霄也就同意了。毕竟比起夜宿荒山,还是在村子里好一些。
村子名为石排,人家也不多就八九户,孙垚就让翠云挨家挨户的问,能不能借住一晚,不白住,给钱的。翠云转了个遍,结果没有一家肯收留。
幸好,村子外出打猎的男人们回来了,其中领头的男子愿意收留他们。
男子三十来岁,皮肤黝黑,个子不高,但是很结实。名字叫做银保是村子里土生土长的人。
“我认得你,你就是重阳镇上写书信的小先生。”银保将景霄一行带回了家中,招呼大家落座。
“小先生的称呼不敢当,叫我景霄就好了。”景霄有些惶恐。
很快就有女子煮了一壶茶来,银保解释说,是山里采摘的大树茶,茶叶粗糙而宽大,色泽也不太好。
景霄喝了一口却发现苦尽甘来,舌底生津,甚是解渴。孙垚看着这破口茶盏,和色泽浓黄的茶汤,真是一口也喝不下去。而作为主人家银保喝茶的方式让人目瞪口呆,吹了吹热气,三两口就喝下一大碗,喝茶如牛饮。
更让孙垚语的是,景霄居然也跟着大口饮茶。
“爽,茶就是这样喝才过瘾。”景霄用袖口擦了擦嘴,与银保对视一眼,两人哈哈大笑。
对于高高在上的权贵们,喝茶是一种享受,要细细品尝。而对于山里的老百姓,喝茶是为了解渴,喝完了茶还得赶紧做事呢,没有闲功夫耽搁。两者都是没有的,因为不同的处境,有不同的做法,相比较而言景霄还是更喜欢后者多一些,处境相似罢了。
银保家中就三个人,除了他,就还有妻子和妹妹。
妇人们忙着准备晚饭,银保说是先要去照料牲口,就留了景霄三人在厅堂歇息。
“这两天家家都挺忙的,没办法,见谅见谅。”银保临出门还拱手说道:“对不住了,一会儿就回来。”
景霄暗自思量,也不怪村里的人家不愿意收留他们,因为每家每户都很忙碌,没什么空闲来招待客人。
山中人家,厅堂也是简陋得很,但是供桌上的一杆大戟和墙壁上挂着的红布,引起了景霄的注意。
晚饭过后,银保生了一堆火,众人围在一起闲聊。
石排村全是山地,又贫瘠,只能种苞米,然后拿苞米去附近的村镇换大米。为了生存,男人要外出去打猎,女人在家养蜂养蚕。可恨的是,换大米要缴税,卖猎物、蜂蜜、蚕丝也要缴税。
银保家里有三十来亩的山地,二十亩种苞米,十亩栽桑树。
“哇,那么多,一年不得好多钱?”孙垚对于农田山地不大了解,只是感觉挺多的。
“生活艰难,甚至连牲口都快养不起了。”银保拨弄着火堆,摇头苦笑。
不对劲!
景霄心中暗自开始盘算村民的收入,根本不应该是这般生活,又是苞米又是蚕丝,还有养蜂打猎。
一天赶路很累,床铺也安排好了,众人聊了几句之后,也都各自歇息去了。
躺在床上,景霄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又起身多喝了几碗茶水。由于喝多了茶水兴奋,又憋着尿,景霄半睡半醒。
深夜里,主家的房里传出了声音。
女人悄声说道:“天冷,多穿点。”
男人回了一句:“知道了,你睡着吧,我自己来。”
然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