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楼没有挡住他剜过来的手,而是选择打飞贺镜安暗中掸过来的飞针。落针之声细如微雨,叶听雪急急后退,脚下扬起一片水花。贺镜安那爪他结结实实地接住了,隔着厚厚的蓑衣,和昨天柳催给他从崖州带回来的时兴甜点。
贺镜安手上一抖,额头上惊出一片冷汗。叶听雪心脉处忽然暴出一阵诡异的真气,将坏劫杀印的力道给挡了回去。手上微微发麻,那股剧烈的内功以海潮之势冲进他手心。
不对,他当即收回手,叶听雪趁着这出神的功夫,强忍着心口剧痛朝贺镜安出了一剑。长剑刺开他的血肉,贺镜安眉头也不皱,这伤离他心脉只差半分。
他不在意,那三个女人却紧张非常,先动手的是病梅。
她为了贺镜安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叶听雪意和她动手,侧身避开掷来的一刀。她冲进二人交手的范围,脚上铃铛乱响,贺镜安本就难以掌控体内紊乱真气,听这动静眼神瞬间一暗,毫不留情地抬手将她打飞出去。
病梅摔在石砌的基底,震惊地看着贺镜安吐出一口浊血,当即昏死过去。
“镜安。”伤兰跟着也想上前去,却被沉默的弱杏给拦住了。
贺镜安的右手颤抖不止,遂以左手捏着风楼把这剑抽离自己的身体,这伤不致命,看着倒格外吓人。
“那是什么东西?”贺镜安看着叶听雪有些不解,右手已经不能动了,那股真气不由分说地冲进他手臂里,随后绞断他手上所有的经脉。
他掀开袖子,手臂漫上一股诡异的粉红色,和皮下泛着暗绿颜色的手掌长在一起,显得十分吓人。
叶听雪也感受到了自己心脉处的异常,仔细探查了一番,见贺镜安的内力没有入体之后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倒是问起我来了,我和阁下有什么冤仇。”叶听雪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贺镜安受伤不轻,再要对他出手也讨不到好处。
按照尸清寒的计划,他不应该和另两位联手是收拾柳催去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
叶听雪十分困惑不解,但贺镜安就是冲他而来的。他在尸清寒所设局里,不过是扰乱柳催行事的一枚棋子,叶听雪并不认为柳催真的会被自己影响,毕竟那人长了八百个心眼,对一切事情都游刃有余。
“冤仇。”贺镜安道,“我杀人不需要理由,如果你真的要听也不是不能给你找一个,你死了能让红衣阵脚大乱,那是我最想看到的事情。”
叶听雪按捺住心底的惊骇,面容十分冷峻:“可是你出现在这里,你的盟友对付他不就少了一份筹码吗,他疯起来,你又有多少胜算?”
贺镜安摇摇头:“我哪里有盟友,喝杯酒都是各怀鬼胎,尸清寒如此,闻人高月也是如此。对上红衣这事情实在凶险,出头鸟让他们俩当吧,我就不掺和了。若是不成,将你的头拿去给红衣,他照样会疯。”
风楼沾着血污,还未入鞘。叶听雪提剑冷冷对着贺镜安。那人被剑指着,有些不满,左手拨不动这把长剑,遂以指在剑身一掸。风楼发出清鸣,叶听雪提着剑往前抵了分毫。贺镜安的手指被锋刃割开一道口子,好悬没削掉手指。
贺镜安专门在这里等他,是早就料到他回来了。叶听雪皱着眉,面色越发冷峻。贺镜安掩着唇咳嗽几声:“真抱歉,现在要把你的命留下来了。”
他把那只重伤的手一抬,握手成拳,劲风将那袖子震得破裂,裸露的肌肉环着一圈一圈的乌紫颜色,和泛着冷青的皮肤交映,看起来不像是是活人的手臂。
贺镜安迅速将几枚银针刺进皮肉,暴起的坏劫杀印内劲将他的骨骼震断,但银针让他视痛苦,牵引住肌肉,让那只手缓缓动作起来。
贺镜安用袖子擦了唇边的血,那只恐怖的手对着叶听雪轰然而去。风楼剑气划开他的皮肉,贺镜安也毫知觉。这是什么邪门功法?一掌掠过,罡风四动,让叶听雪的气息也开始有些发乱。
七窍开始流出污浊血液,贺镜安长发被风楼削去一半,碎发和血一起黏在脸上,形容狰狞恐怖。坏劫杀印发于体内七伤,折筋骨、摧肝胆、伤肺腑、断腹肠、失五感、败心血、恶精神。
贺镜安体内破败不堪,只凭一口真气吊着性命。
死人岭中就是这样,想要活命,对自己要比对别人更狠。
“……”贺镜安嘴唇嗫嚅,说什么叶听雪也听不清。
他提着风楼,若非这剑不凡,承受如此庞大的内力怕是早就折了。叶听雪嘴角同样飘红,心脉发起剧痛让他气力不支,被贺镜安一掌打飞出去。
贺镜安张开嘴,里头流出来的血已经将他胸前布料染成一片赤红,他幽幽看着叶听雪,露出一个恐怖的微笑。
叶听雪断了一根骨头,撑着风楼才勉强站稳,他和贺镜安都不好过。弱杏从那亭子里飞了出来,贺镜安慢悠悠地指使她:“把他杀了,头砍下来带走。”
在他话音落下,弱杏便出手动作。生死一线之间,天地忽然失色。叶听雪看见他们身后的狭山关暗了下来,那千山中的一道裂隙被什么东西堵上了。
脚下土地震震不停,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叶听雪按住剑身避开弱杏杀招,那尽的昏暗中飞出几只流火的箭矢。这些箭泡了火油,飞在雨里也不熄灭。
叶听雪听到一声短促的哨音,很快就被山石滚动发出的声响掩盖。他后退一步,那只箭洞穿了弱杏的胸口,令她倒在地上再声息。
再去看贺镜安,他也是满脸凝重和不解。叶听雪不敢拖延,抱着风楼飞身跑了出去。
在他身后,这天险的狭山关整个坠了下来,露出其中空空的山腹和数纵横交的钢铁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