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难气息越发虚弱,冷息丹的药效折磨得他不成人形。叶听雪以内力护住他的心脉,被他体内骇人的寒意冲撞得差点吐出一口心头血。阿难知道自己这样子,灌再多内力也济于事,他不想欠着叶听雪,推开了那人的手。
叶听雪心悸难平,只道这些死人岭里的过果真疯得没边,练这样歹毒的武功。
阿难再也走不动路了,甚至连保持清醒也做不到。叶听雪重新将他背回背上,阿难磨着牙齿,似乎在梦中也想食人血肉。
叶听雪脑子里又想起柳催。柳催回到死人岭后杀伐不止,阎王令对他的影响越发强烈。柳催跟疯子也差不了多少了,昨夜险些掐死叶听雪。他法笃定自己在柳催心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柳催是危险的,且难以揣测和掌控。
这露水情缘轻而易举就能消散,叶听雪担心自己的命运,看了阿难的模样越发想要逃离柳催。
“走……”阿难冷不丁出声唤回了叶听雪神思,他并不清醒,那只是在梦呓。
叶听雪学着他推演地宫密道的走向,终于摸到了一座暗嵌着的铁门。这门上也有机关,叶听雪左右探查了一遍,发现这门的设计和软香馆地道里的铁门十分相似。这样的设计,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吗?叶听雪仔细回想着,软香馆的密道和百千塔的相比起来只能说是简陋。
当时柳催用手挑开门边暗扣,叶听雪有样学样。那暗扣需要特殊东西拨动,因此藏得隐蔽,豁口也是窄窄一条。叶听雪的手指纤细修长,饶是如此也被那道豁口折磨得指骨发痛,暗扣解开以后铁门顿时松动。
叶听雪推开那门,忽然亮起的日光照得他法睁开眼睛,缓了许久才能视物。他们出去时这地方是半山腰,叶听雪看向山上,百千塔果然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他背着阿难往山下走,只希望尸清寒的人不要轻易发现他们,叶听雪背着一个伤患绝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叶听雪在阿难衣服里掏了掏,终于找到个眼熟的东西。
引路香,曾经他和柳催在软香馆中躲藏时柳催用过的这个东西。这玩意是柳催身边那个叫做朱颜的小侍女调制的,以特殊手法能找到点香人的方位。
只是他身边没有火折子,没办法烧这香。叶听雪拿着它一筹莫展,阿难忽然开口道:“用水也成……差了一点,但没办法……”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叶听雪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的。他说完这话后紧紧地闭上双眼,任凭叶听雪再怎么叫唤他也不作回应。他真是累极了,叶听雪长叹,背着他去山石壁边上去水。
香很快化开,叶听雪将这泡了香丸的山泉水撒了些在阿难身上。他观察着山中形式,最后决定绕到林中小道里走。
叶听雪昨天上来的时候没觉得这山有多高,下去时走了许久也还没到山下。这山里所有的建筑他见了都要避开你,因为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风筝奴没见着他们二人的尸体,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当他第三次绕过同一处亭子之后,叶听雪就知道他迷路了,始终在这里兜圈子。身后的阿难已经昏迷,气息微弱但还算平稳,应该还能撑住。就算如此他们也耗不了多久,风筝奴能使火药,她们手段毒辣,叶听雪怕到时候引来山火,他们躲也处可躲。
天上有飘过几只风筝,不是花鸟鱼虫里的任何一只,只是普通简陋的白色方形风筝。叶听雪看见风筝就觉得不妙,这些断了线的风筝在天上乱飘,他也摸不准风筝奴到底在哪里。朝着反方向极有可能碰见风筝奴,叶听雪思索片刻决定追着风筝而去。
他还没有动身,便听得脚踩着莎草发出细细的声响,叶听雪没想到人来得这么快。那个方向有人扯着嗓子唱歌,这是蝴蝶的声音。
“芳芳香春色,晴翠过板桥。岂知相思深,东风追纸鹞。”
叶听雪被风吹得遍体生寒,随风而来还有迷香。他收敛气息,不动声色地借着林木隐蔽身形。阿难却被香刺激得咳出一口黑血,这微小的动静一出叶听雪便知道事情坏了,一只蝴蝶短刺冲着他们的方向飞了过来。
“岂知相思深……”蝴蝶反反复复地唱着这一句。
他咬着牙往前跑,阿难似乎十分痛苦,吐血之后身体也开始剧烈地抽搐。叶听雪背着一个伤患,速度远不及乘着风筝的蝴蝶。彩衣飘飞,流光闪耀,蝴蝶轻飘飘地落到了前头亭子上。
“大难不死,二位真是洪福齐天。”蝴蝶笑吟吟地,只是她脸上没有什么肉,笑起来只能牵动一张薄薄的面皮,看起来十分渗人。
其他三位风筝奴不见踪迹,叶听雪看着她面色冷凝。他没有兵器,蝴蝶那风筝里却有许多怪异的机关暗器,她也不会轻易让叶听雪近身,一旦交手叶听雪也没什么优势。这群少女下手狠辣,敢只身前来肯定也留有后手。
“上天今日留你一命,我不杀你。”蝴蝶语调轻快,说话和唱歌一样,“还好二位遇见的是我了,若是碰上了我的姐姐妹妹,她们会先找你们要一双手。”
她咯咯直笑,叶听雪没从那轻飘飘的话语里感受到一丝轻松。
“我家主人昨日见了郎君,便感觉是一见如故。今早听闻这荒山上有声音,心里便想着会不会是那位小友,我等便乘着好风来了。”蝴蝶牵着绳,教那风筝飞得十分低。
叶听雪知道那话中意思:“你家主人是说过要请我喝茶。”
蝴蝶掩唇轻笑:“是嘛,缘分来得就是这样快的,请二位都到府上一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