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筱航深知,只要是丰屹川心间认定的事,便有他达不成的目的,他对自己情深至此、又为自己熟虑良多,实是让宁筱航法不对其感激、感动。
她眼中含泪,一面咬着嘴唇,一面抬手将桌上纸张轻轻叠起,又捏在手中,“川哥,这些铺子,我收下了。但所获银两,我会尽数存进你钱庄户头。”宁筱航登时转身,生怕叫他看见自己又落了眼泪,待走到布坊门边,又给丰屹川留下哽咽一句,“若有来生,你这份顾惜,我宁筱航…当牛做马来还。”
出了绣罗坊大门,宁筱航一面朝医馆而行,一面抬手拂去眼泪、稳着心神,还未等走近济世堂,却只见一年轻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已先一步走进门去。
“姚公子,我又来看你了。”那女子一面说着,一面自顾自在厅内坐下。宁筱航心间一阵疑惑与不安,只得掩身在门外,屏息静听。
姚云卿听得来人声音,刚迈出内间的脚步又忽而止住,长长叹了一口气,才缓缓行至前厅,面上毫表情,“荀小姐今日,又有何指教?”
“我爹已与你父商议定了,婚期便在下月初八。我刚从流光阁量了婚服,顺道过来,瞧瞧你。”荀珍珍轻轻一笑,望向姚云卿的眼光似有嘲讽。
厅内一人,与门外一人,听得此语,皆是如晴天霹雳一般。
宁筱航双手捂住嘴巴,脑中嗡嗡作响,脖子似叫人狠狠掐住似的,连一口气也喘不上来,她一面朝后退步,一面倒着气息,直退出三四米远,才忽然一愣,又慌忙转身逃离。
荀小姐听见门外匆匆脚步声响,忙起身迈出大门,朝宁筱航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轻笑一声,又抱着胳膊走回前厅。
“真是不巧,叫不该听见的人听见了。”
姚云卿闻言,疾步走到大门处,却见门外并一人,料想方才宁筱航正在门外,现下却已离此而去。
姚云卿登时怒上心间,但碍于身份体面,他仍强压怒意,并不发作,只面表情地走回前厅,在桌前坐下。
荀珍珍两步走近姚云卿身边,笑着说道,“你那心上人,便是她呀!虽是个男子装扮,但我能看得出来,颇有几分姿色,就是穷气了些,一看就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出来的。”她在姚云卿身旁坐下,抬手摆弄起指尖的蔻丹,“我这人,一惯大方,等我过了门,便帮你向公婆好生说说情,纳了她作个小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听“啪”地一声,姚云卿一掌重重拍在扶手之上,惊得荀珍珍竟是一愣,又听他咬着牙冷冷言道,“荀小姐,你说够了没有。”
荀珍珍回过神来,抬手缓缓抚上胸口,面上带着厚厚的嘲讽之意,“哟,未曾想姚公子竟也有些脾气!可你这脾气,吓不着我!”
如此说着,荀小姐登时起身抬手,殷红的指尖差几寸便要戳在姚云卿脸上,“你可知,每逢大案,我爹便要在牢中亲审犯人,我自小淘气,常着男装去给他送吃送喝,在那天牢里面,什么样的糟怪烂人我没见过?能吓住我的男人,这世上没有几个!”
她一面朝姚云卿厉声喝道,一面行至门边,“我告诉你,你若是老老实实娶了我,叫我借你家那破院子安顿下来,便有何事。倘若你非要逆我而行,寻些麻烦事来…你信不信,我能叫你悄默声地就腐在牢里!”
姚云卿闻言,如遭一击,他实是未曾料想,这荀家小姐看似顽皮娇俏,竟掩藏着如此这般狠绝的心思手腕。
“姚公子,你也怪不得我。”荀珍珍回头看了姚云卿一眼,“你爹娘若不拿你作了投名状,自有更要命的人,来收拾他们。你若是聪明,心间尚有你父母双亲,便该知道,我不是你姚家娶进门的媳妇,而是你爹娘求来的保命符咒!你对我,该是好生供着才是!”说完,便愤然而去,留姚云卿一人滞在厅内,面带艰涩、颓然倒进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