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医院的对面是一个大的人民公园,本来有山有水的,但是去年连下了一周大雨,人造假山被冲塌了半边,等雨停之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全部铲走改成了人工湖。
以前的时候,裴淮经常在晚上照顾裴茗睡下之后,自己一个人来公园,偶尔还会和梁知一起。
公园的人很多,夏天的时候人们会在吃过晚饭后来围湖夜跑。
湖边凉爽,夜风温柔。
裴淮跟南伽吃过饭,收到梁知发来的消息,说裴茗已经睡了,他便带着南伽来公园遛弯,南伽话多的扰民,坑坑坑先给负二百五裴淮加了五十分。
在湖边散步,没有拐弯的感觉,却是一直在围着湖绕。
绕到第二圈的时候,南伽累了,拿五十分跟裴淮商量,要裴淮背着他走一圈。
裴淮拎小鸡仔一样给他拎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南伽对他怒目而视:“五十分不要了是不是,五十分不珍贵了是不是。”
裴淮抬手捏住他的脸,掰向湖边,冲着那边抬了抬下巴:“我姐姐的主治医生。”
南伽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果然看见了独自一人站在湖边的梁知。
湖面上的风迎面吹过来,似乎感受到两人的目光,梁知回头,冲着他们微微一笑。
南伽往裴淮那边靠了靠,上次见到梁知还是在医院走廊,梁知竟然对着那么帅的他说他是送外卖的?
过分!
梁知朝着他们走过来,眉眼间凝着淡淡的疲惫。
“阿淮,这位是?”
“我对象。”裴淮回答地十分干脆,拍拍南伽的肩膀,“这位是梁知,我姐姐的……”
梁知突然羞赧一笑:“医生。”
裴淮:“……”
“医生啊。”南伽根本没有任何的社交障碍,亲亲热热地喊人家:“我也是学生哦,才不是送外卖的。”
“抱歉哦,上次误会你了。”梁知不好意思地笑笑,挨着两人坐下。
一时言。
远处走过来一只健步队,最后面的人拉了一只大音响,播放着流行歌曲散了一路。
南伽的na瞬间动了,嘴巴一张就要跟着哼,想起旁边的医生,赶忙住嘴。
梁知冲着他笑了,他的样貌不像裴家姐弟似的那样出众,但也算得上温润俊朗,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似乎总含着浅淡的笑意。
他很温和地开口:“你们这算是确定了吗?”
南伽感觉他有点奇怪,不是医生吗,怎么感觉跟裴淮一家人似的。
他还在拿乔,矜持道:“没有哦,他刚才胡说呢,现在还在追我。”
目前负二百分。
梁知刚想开口,电话声响,他道了句抱歉,便走到一边去接电话,南伽凑到裴淮耳朵边问他:“这人好奇怪啊,是你家亲戚吗?”
裴淮:“想知道,二十分。”
南伽顿时大怒:“怎么跟你说的,第二个条件,第二个条件!!”
“好好。”
裴淮赶紧摸摸南伽的狗头:“……他跟我姐姐是发小。”
这句话似乎勾起一点陈旧的回忆,裴淮的目光落在梁知的背影上:“我父母没出事之前,跟他们家住对门。”
“他一直都很喜欢我姐姐,喜欢了……很多年吧。”
尾调消散在夜风里,南伽愣愣地转头,“他……”
梁知接完电话,坐回来,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转头看南伽:“介意吗?”
南伽摇摇头,梁知递给裴淮一支,两人坐在长椅的两边吞云吐雾。
“你看,这么多人。”
夏天的晚上是最热闹的时候,夜色又昏暗,一对对的情侣从他们眼前走过。
梁知的眼底划过一丝羡意:“真好啊。”
南伽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听见他说这个就有点伤感,裴茗生了什么病他还不知道,但是他也不傻,看看病房外的其他人就能猜出一二。
他拍了拍梁知的肩膀。
梁知突然转过头,猩红的烟在漆黑的夜色中闪了一下:“诶,你知道我跟裴茗是怎么在一起的吗?”
南伽很好奇,“不是发小吗,我有记忆的时候就跟我发小在一起玩了,你们不应该走着走着就到一起了吗?青梅竹马?两小猜?”
裴淮的目光也落到远处,不咸不淡地插嘴:“不是,是后来才在一起的。”
梁知跟裴茗,是青梅竹马,但并不是两小猜。
小的时候,梁家和裴家都住在一个大院。
裴家父母是混的最好的,养的闺女也是最霸道的。
裴茗打小就是个人嫌狗憎的疯丫头,别人还好说,可梁家父母古板严肃,最是讨厌这种孩子,勒令家里的三个儿女都不许跟她玩。
梁知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上面有兄姐,按理来说应该是最受宠的,可他出生的时候正巧赶上梁父工作上升的关键期,就将他送回了乡下的奶奶家,等再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个七八岁的小胖子了,丝毫比不上另外两个儿女。
梁父梁母不愿接受这个现实,对小梁知异常的严格,让本来活泼好动的小孩逐渐变得自卑寡言。
家里这样,大院里的小孩也这样,他们欺负梁知,逼着他从家里偷钱出来花。
梁知找过父母和兄姐帮忙,但是他们以为是小孩的打闹,只是冷着脸让他想想为什么那些人只欺负他,不欺负别人。
梁知没办法,躲在楼道的隔间里悄悄的哭。
他在这哭得难过,挡着隔间的帘子却突然被一个人拉开。
光亮照进来,他缓缓抬头,看见了八九岁的裴茗,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不是和善的笑,是起哄似地笑。
“诶,你们快过来,我说的那个小胖墩在这呢。”
裴茗哗地撩开帘子,一群丫头小子凑了上来,对着哭哭啼啼的梁知指指点点。
梁知都吓傻了,憋红了一张脸,就在要挤开他们回家去的时候,裴茗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挥开了自己的小跟班,上前揽住梁知的脖颈。
“哭什么呢,小胖。”
乡下的奶奶爱他,又不知道怎么才能对他更好一点,只能把所有的好吃的都留给他。
梁知被羞辱地满脸通红,努力推她:“走开。”
裴茗一个小女孩,单手揽着他,竟然就这样将他强行带出了楼梯间。
“胖儿,姐跟你商量个事儿。”
“你先说你哭什么?”
一帮小孩围在旁边,起哄地似喊:“就是,这么大人了还哭,丢不丢人。”
梁知全身绷地死紧,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自杀。
裴茗冲着他们挥挥手,小孩们立马乖乖地离开楼道,去了外面等她。
“快点,别逼我揍你。”
拳头在眼前,梁知可耻地屈服了,刚要张嘴,抽噎了半天的鼻子就冒出一个鼻涕泡来。
这种情况应该是蛮丢人的。
梁知一下子满脸苍白,尴尬地想拿袖子揩掉鼻涕,裴茗嫌弃的声音立刻响起:“你脏不脏啊。”她转身两步走回家,从家门口的鞋柜上抽出几张纸,啪嗒扣在他的脸上,帮他擦掉了鼻涕,然后又扔回了家里的垃圾桶。
梁知有点楞,等她回来傻傻地问:“你不嫌恶心吗?”
裴茗冲着他一笑,“你自己也知道啊,还拿袖子擦。”
梁知的脸有点红,“你怎么这样……好?”
“妈呀。”裴茗低下头,努力想看清他的神情,“这就叫好吗,你看起来真的有点可怜诶。”
裴茗拎着梁知的后领凑近自己,“你给我大点声说话,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本来还宁死不屈的梁知被人擦了鼻涕,心里的防线瞬间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