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娇觉得小阎王心底一定暗暗记恨上了晏泌,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不可能不在意晏泌口口声声对他小奴隶的称呼。 她企图在小阎王眼底发现点什么,若他生气了,她也想法子哄好他。 可惜,什么异常都没有。 平静才是最可怕的 ! 内里一定怒气汹涌…… 她正想开口为晏泌辩解,却见慕淮握住她手腕,将她拉近了些,晏娇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顺从他的动作,就听他蹙了眉问:“疼吗?” 不及晏娇反应过来,他在她掌心点了点,“他下了很重的力。” 说完,将那琉璃药瓶打开,指尖挑了些为她抹上,“要是受不住痛,就直说。” 晏娇:??? 他不生气? 小阎王好像自动把那句小奴隶过滤了,认真地为她上药,无辜良善的模样。 见她出神,他又皱了眉,“疼?” 他指腹带着丝丝冷意,原本还是钝痛的额角,被他用药轻轻安抚,好似真的缓和不少。 晏娇望着他不急不缓的动作,摇了摇头。 口中却很诚实:“疼。” 晏泌闲适地摇着扇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的好妹妹原本就傻,现在是直接吓痴了。” 闻言,慕淮慢慢朝晏泌睥了一眼,并没说话,眼尾微微泛红。 他甚至羡慕晏泌能一直站在她身边,哪怕他是她哥哥。 他专注地给她上完了药,见晏娇眸光熠熠地望着他,似被那目光烫了下,他抿了抿唇,失措地移开目光。 险些被自己气笑。 是真疯了,甚至嫉妒起她哥哥。 慕淮背过身去,不出声地收起药瓶,晏娇以为他又暗自生闷气,轻声道:“谢谢你了,慕淮。” 慕淮脊背一僵,默然:“不用谢我。” 不用谢我。 我的好总是有企图的……可我不能说。 晏泌手指一搭一搭地敲在扇柄,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开口道:“人来了。” 林中有了动静,即便是离得远,也能看到那些赤色的光,将如墨的夜色都染红些许,听着来的官兵不少,那些脚步声又杂又乱,牵得晏娇心跳如擂鼓。 火光很快涌了过来,围住晏泌这一方小院,将院中之人都堵住。 只是三人都没有出屋子的心思,待在原地,除了晏娇,晏泌和慕淮的神色都无比寻常。 大兴律例,凡是出了人命案子,案宗需得报到县衙,待勘察实情,再上报京兆尹。 此次领着武侯和官兵前来的,还是奉先里正周韦。 等院中被围得水泄不通了,周韦这才领人到了门前,视线扫过眼前惨状,脚步只是一顿,斜斜倚着门框。 这般景象他并不是少见,虽是才上任没几个月的里正,也是见过大场面的。 “许久不见了,晏大小姐。”周韦目光落到屋子最里面,嗤嗤一笑。 这种目光晏娇才刚见过不久,自然不言而喻。 她睫毛轻颤,不由自主往慕淮身后缩了缩。 “周里正,好久不见。”晏泌将手中杯盖蓦地磕在杯沿,眸色冷了冷,“凶手可就在你眼前,你只盯着我妹妹瞧,真是气人。” 晏娇:“……” 周韦扭头,给身后仵作递了个眼色,几人会意上前,仔细地勘察尸首。 “是晏康报的案?”晏泌狐狸眼中尽是冷意。 周韦不答反问:“晏大郎君杀了人,怎的还要计较谁报的案?” 晏泌冷冷地嗤了声。 便是不猜也知道,在这书院里只有晏康视他如死敌,他同苏浩又兄弟相称。他父亲常年不在府,这唯一的弟弟又是被崔嬷嬷带大的,养成了只白眼狼也并不奇怪。 勘验的过程过于漫长,时间缓缓流过去,晏娇只觉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直到听着仵作将伤口与样貌都记录下来,她反倒感觉心弦一松。 仵作从苏浩怀中搜出了一枚玉佩。 周韦将那玉佩拿到晏娇眼前,晦暗不明地笑问道,“此物晏大小姐可认得?” 晏娇点了点头,“是我的玉佩。” 周韦也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能把人问出来,按理说杀了人,要么是逃之夭夭,要么是打死不认,这三人却都平静得很。 “那晏大小姐是供认不讳了?”到底对美人还是不同,他将这玉佩几乎是捧在她眼前,这番动作,邀功请赏似的。 若是她认了也好,待入了牢狱,还不得让他先尝尝? 这般想着,周韦脸上霎时划过一丝光彩。 慕淮挡在她身前:“周里正,杀人的这把匕首,是我的。” 周韦一愣,隐隐觉得此人面熟,似乎在哪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晏泌手中动作一顿,摩挲杯沿的动作一停,“啪”的一声,茶杯落在地上,摔为碎瓷。 “周里正也未免太瞧不起我,我妹妹那样身娇体弱的,能杀人?” “这烂狗垂涎我妹妹,我把他杀了。”晏泌似乎很不耐烦再解释一遍。 周韦视线在三人中流连,陷入诡异的沉默。 这三人身上都沾了血,可晏娇身上无疑是最多的。可晏泌说得也对,她终究是个女子……谁会把这样娇滴滴的一个美人当成命案凶手来看? “周里正还不拿人么?”晏泌浑然不在意他,慢悠悠地说。 这般束手就擒的态度还真是敲了个闷棍一般,让人生气…… 被无情地嘲讽了,周韦有些一言难尽。 良久,他冷声发话:“把人带走吧。” “好嘞。”晏泌指腹摸了摸下巴,嗤笑一声,不等衙役过来,轻快地走出了房门。 “……”周韦更加一言难尽。 “哥哥 !”晏娇紧张地喊了句。 “怕什么。”晏泌回身望向晏娇,四目相对,他冲她眨了眨眼睛,“我去走走。最多三五天就回来了。” 晏娇只能又耷拉着头,任由县衙的人将尸首和晏泌一起带走,规规矩矩地站了回去。 三五天?他当县衙是去玩的? 他这信誓旦旦的话,听得周韦有些胆战心惊。 就是公子王孙杀了人也得按例法来,更何况他杀的还是苏氏远亲。 周韦一面在心底骂了句疯子,一面命人把人押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