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母子
顾阑来的时候,他身上也只有这一个背包。
他原本要赶上午的大巴走。
这些日子在梨城,顾阑慢慢习惯了车上浓得呛人的皮革味。
谢小荷拨电话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手机卡拔出来,丢进了垃圾桶。
那是张没什么作用的临时卡,丢了那张卡,走出梨城,意味着他彻底离开了。
至于李善仪……
他不再想了。车站前,他等着那辆大巴,它送自己来到梨城,现在也该从这里结束。
车子远远的,慢悠悠地开来了。
顾阑最初来的那一天,赶上了早车,车厢里浓郁的扑满了各式早餐的气味,旧车上密不透风的窗玻璃怎么也推不开,他在在肉包子和葱花烧饼的气味夹击之下,慢慢失去了意识,人往后仰倒。
晕过去的那一刻,身边的女孩拽住了他的衣领,勒得他想吐。但她从包里翻一个呕吐袋,凑在他口鼻下:“你还好吗?深呼吸,你别晕啊,我让司机停下。”
那天是怎样昏暗的一天?
顾阑想不太清楚了,也许人很容易就会自我欺骗,时间隔了一段,他的大脑自动把痛苦弱化,模糊了一段记忆,他也差点忘了,自己留在这里的原因。
那辆银灰色的江诗丹顿拦住了他,缓缓打开门。
顾阑顿了几秒。
两名名黑衣人整齐划一地下车,扑过来,司机小跑下来给他开门,“二少爷,请上车,太太在等你。”
说是“请”,顾阑觉得和绑架也差不多了。
两名保镖将他围在中间,车门被挡住,车窗紧闭,贴心的司机把温度调得宜人,管家先生在前座递过来一张格纹手帕。
“这些新来的不懂事,弄脏了少爷的手,”他看向了保镖,“愣着干什么,给少爷擦手!少爷有洁癖!你们不知道吗!”
顾阑看着他们慌忙给自己擦手,他忽然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错觉。
好像是荒谬的现实和梦境重合了,而那个洁癖的,被当做娇惯叛逆的少爷似乎已经变得陌生了。
他来到了顾太太身边。
那座邻水的亭子,是梨城唯一的“高消费餐厅”的特色。
顾太太听见声音,回头,缓缓地,她无论何时,总是优雅庄重的姿态。
她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小儿子。
顾阑似乎比自己记得的更高了一点,也晒黑了,顾太太坐在亭中座位,慈和的眼神里不错眼地从他的每一根头发丝扫过。
顾阑挺直的背脊在她的凝视里变得过分挺拔,然而他一句话没有说。
他们之间的母子关系远比看起来复杂,一个从小被送到国外养大的儿子,和看起来并不思念他的母亲。顾阑在梨城最多的时候,就是在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他比离开时多了一样能力,一种从前并不需要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