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後,蕲老的咳像磨砂纸,早晚都要在喉间蹭上一阵。顾青禾每回替他按息,掌心都能m0到那口气如何起、如何折、如何不肯落。近一两月,他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份燠热——不是怒,是一种被火催得发紧的盼;偶尔一掠,像在衡量什麽,让她的後颈毛细不觉立起来。
她不是不感恩。若没有蕲老,没有神手谷,她不会在十四岁把四序练到第三层、不会会针、不会入脉。可她也不是不敏——第三层以後,人的心b谱更难;她把那一丝不安记在本子角上,只写了两个字:留心。
真正让她焦灼的,是修行拐角。第三层转第四层,要把“夏息”的躁意收成一细丝,贴着冲任走,稍一急就会“顶”住。谷里珍罕的引气药早在两年前用尽,蕲老也明说:没有外药了。顾青禾并不因此停下——她的路还在走,只是慢。每日两次入青砺室,每次都把步子再拆细:纳四拆成纳一、藏四拆成藏一;不求飞,只求落地。她自知资质偏静,悟得慢,但每过一日,丹田边那一丝薄如发的通道就多半分。
蕲老近来连连催问进境。她如实相告:未停,只慢。蕲老听完,脸sEb往常更淡了几分,只道:“我下山一趟,寻药。你守谷,别乱动。”三日後,他背了药囊与采锄,清晨出了白石关。
谷里一下子静得只剩风铃。顾青禾照旧入室、写方、行诊改去关外的临时棚,可到了第四日午後,实在闷得慌,便绕过护行巡路,从羊肠小径悄悄出了蒿穗谷。她不走正道,专挑枝叶深、石隙多的地方,省得被陌生师兄拦住问来历。
山风透着冷,鸟叫细碎。她走到一处崖下,忽听金铁交击、喝声起伏,还夹着少年人止不住的啧啧与起哄。这麽偏的地方,竟有这样一场热闹?
她顺声寻去,掀开一簇矮柏,眼前一亮——一片被树冠遮住的空地,围了足有一百来个人。多是十六七的年纪,或站或蹲,眼里烧着光。内圈分两拨对峙:左边十一二个,白袖绑得整齐;右边只六七人,衣角上绣了极细的青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