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颐眼神呆怔,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随后目光缓缓地移向沈青檀的肚子,大脑一片空白,一时分不清眼下是什么情况。
这样大的动静,惊醒了沈青檀。她睡眼惺忪地看向赵颐,迷迷糊糊地说道:“夫君,你回来了。”
赵颐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思绪混乱,只记得他的手碰到沈青檀圆滚滚的肚皮时,有个小东西隔着肚皮踢了他的手掌心。
很轻的一下。
“夫君?”沈青檀看着赵颐还未从她怀有身孕的巨大冲击中回过神来,撑着身子坐起来:“我之前想着你在前线,怕你分心,所以没有将有喜的事儿告诉你。等到尘埃落定了,我便想着也不在意这一时,准备亲口告诉你。”
说到这儿,她握住赵颐的手,放在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上:“你要做爹了,稳婆说是双胎。”
赵颐怔怔地回过神来,手掌心轻轻地贴在沈青檀的肚子上,紧张的情绪令他的心跳也快了半拍。
突然间,他清晰的感觉到孩子轻轻地踢了一下他的手,隔着肚皮相接的那一刻,他们像是建立起血脉的连接,心里涌动着一股奇异的感受,一颗心变得柔软无比。
他要做爹爹了。
这个孩子来得太过突然了,又仿佛是恰如其分,时机刚刚好。
只是想象着沈青檀腹中孕育娇小的、柔软的两个孩子,融合了他和最爱之人的模样,赵颐的心里便盈满了感动,只觉得一切都变得很美好。
赵颐充满了对小生命降生的期待,在胸口浓烈发酵的喜悦,无处去宣泄,想要让天下人感受到他的欢喜。
“蛮蛮,你受累了。”赵颐按捺住内心的喜悦,想要将沈青檀抱入怀中,可是看着她顶着硕大的肚子,又有些手足无措,但更多的是歉疚和疼惜:“女子怀胎十月,单是怀一个,便极为辛苦。你怀了两个孩子,恐怕会更辛苦。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刻,我却没有陪伴在你的身边。”
不知想到什么,赵颐连忙说道:“我派人去请太医……”
青檀拉住赵颐的手,阻止他派人去请太医:“流月请太医为我看过了,我和孩子都很好。”
闻言,赵颐提着的心落定:“我多挑几个稳婆和太医,将他们安置在熙宁宫,就近照顾你。”
女子生产一个孩子,便极为凶险,更别说沈青檀一次生两个。
赵颐生怕沈青檀累着:“封后大典推……”
“不必推迟,我的仪式从简就好了。”沈青檀看出赵颐的紧张,不由得转移话题:“明日登基大典,你起了什么年号?”
赵颐原来打算将年号定为永盛,可当他想到帝师那句:我把你卷入这纷乱的局势,定然要还你一个太平。
他陷入了沉默,手掌贴在沈青檀的肚皮上,慢慢地感受着孩子的动静。
沈青檀望着默认不语的男人,便知道他装了心事,也便没有打扰他。
半晌,赵颐开了口:“乾元。”
沈青檀一愣。
“年号乾元。”赵颐低声说道:“‘乾’代表天,‘元’是开始和第一的意思,有着天地初始,万象更新的寓意。”
沈青檀笑容温柔:“这个年号起得很不错。”
赵颐唇角扯着一抹极浅极淡的弧度,一言不发地扶着沈青檀躺下,从身后抱住她。
沈青檀身子重,赶了近一个月的路,累极困极了,脑袋沾着枕头的那一刻,便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她隐约听到赵颐极轻地说了一句:“我也觉得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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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还未亮,赵颐与沈青檀起了身。
赵颐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先去天坛祭天,接着去太庙祭祀祖先,禀告继承大统一事,随后在仪仗队的护送下前往皇宫正殿。
而沈青檀在熙宁宫精心打扮,她身穿绣有十二龙九凤的翟衣,肩披龙凤纹霞帔,头戴十二龙九凤冠,脚穿着一双凤头履,手上捧着玉圭,在女官与宫女的簇拥下,前往皇宫正殿。
远远的,沈青檀瞧见了正在等着她的赵颐,只见他头戴十二旒珠冕冠,身穿十二章纹样冕服,腰束大带,脚穿赤舄,在百官与仪仗队的辉映下,自有一股帝王威势。
她不禁想起在新婚夜初见他时的模样,他一身大红的喜服,映衬着他姿容清隽,风华绝代。
只可惜,他身体病弱,命不久矣。
那时,她心里想的是借他妻子的身份,在国公府立足,为自己报仇。
谁也未曾想到,他们二人会心意相通,同甘共苦,相互扶持,携手走到了权力的最高处。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赵颐,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很坚定。
赵颐看着沈青檀穿着精致华贵的礼服,整个人端庄矜贵,尊贵不凡,在女官与宫婢的簇拥下款款走向他。
一如大婚那一日,她坐在大红轿子里,被轿夫抬到他的面前。
赵颐朝她伸出一只手。
沈青檀垂下眼帘,眼前这一只修长的手,食指间一颗小痣极为醒目。
她弯唇一笑,将手轻轻放在赵颐的手掌间。
赵颐握紧了她的手,踏上象征着无上权威的御路,缓缓地步上高高的阶梯,在他们的身后,旌旗招展,鼓乐齐鸣。
二人并肩站在最高处,迎接百官叩拜。
开启另一个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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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府。
燕一脚步匆匆地来到书房,站在一面书架前。转动书架上摆放的一只瑞兽,便能移开书架,露出一道暗门。只是燕一没有得到帝师的准许,不敢擅自入内。
从他跟随在帝师身边起,至今都未曾进过暗室。
燕一禀报道:“主子,陛下改年号为乾元。”
暗室内,帝师盘腿坐在蒲团上,搁置在一旁的夜明珠散发着清冷的辉光,映照在他毫无生机的脸上。只是在听到燕一的禀报时,他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昶字,字形寓意着永远的太阳。
乾字,代表着天。
天地日月,永存不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