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音量没有刻意压低，引得后座的两个女孩抬眼注意。
方知有像用针尖戳到的气球，先惊后彻底泄气，放弃挣脱奈地抬起头。
孙萍的来电铃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方知有咬紧牙看向老妈，很怕下一秒她会起身，然后注意到他和段屿紧紧相贴的手臂。
孙萍并未将视线投向讲台下，看到电话号码的那一刻，她眼里渐渐流露出一丝柔情。那些细微的表情变化全部被方知有看在眼里。
—“嗯，我在学校呢。”
—“好，没事。”
简短的通话后，孙萍对班长点点头就离开了。
方知有感觉胸口一滞，在众目睽睽下喊到：“妈！你去哪？”
回应他的只是班长提醒的轻咳。
身旁的段屿吃痛地抽了一口气，方知有才注意到自己太着急把他的手腕掰成了不舒服的角度。
“对不起。”
段屿摇头，察觉到他眼底的失落靠近问：“你怎么了？”
方知有抿紧嘴唇，他总不能说自己害怕老妈跟男人见面而着急。
班长坐在两人的右后方，抬头就能看见两人交头接耳的状态，清了清嗓子说：“别唠了，晚自习就这么点时间多看看书吧。”
段屿转头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接着说：“方知有你能不能说句话，我感觉你不对劲。”
这次彻底放开音量，四周的学生几乎都把目光投向两人。
方知有的不适从脚趾一路上升传遍全身，歉意地扫了扫周围，轻声说：“没事，看书吧。”
班长吞了口唾沫，盯着段屿的后脑勺看了几秒道：“有监控啊，都注意点。”
他的建议在段屿面前毫意义，段屿紧紧抿着嘴唇死死盯着方知有，开口便是满是情绪的语气：“你是想知道她去哪吗？”
高中男生在班里大叫妈妈去哪已经够丢人了，现在方知有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其实在两人一起玩滑板那天，段屿就察觉到方知有看见孙萍和女孩一起玩耍流露出的哀伤情绪，他还以为那个男人是方知有的爸爸，后来经过相处听到方知有的故事才隐约猜测出原因。
是孙萍要再嫁，方知有法接受父亲以外的男人当父亲吧？所以那天鞋架上出现男士皮鞋后他才刻意表现出遮掩的神色？
既然不想为什么不表达？段屿认为他唯唯诺诺，孙萍永远不会知道他的想法。就像一开始自己根本不喜欢小提琴一样，没有表达出来，甚至利用小提琴的进步换取爸妈的关注，才会造成现在的结果。
段屿失望地垂下眼，真的不希望方知有继续这样下去了。
他大声道：“想知道就去问啊！”不想承受的东西就让它滚啊！
方知有惊愕地抬起头，眼前漂亮的脸已经气到发红。
“我…”方知有好像听见什么东西碎裂了，大概是他给自己套上的枷锁。
段屿松开手，一把抓住他右手腕把他扯了起来：“走，我跟你一起。”
桌腿划过大理石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座位中私语声越发清晰。
段屿站在灯管下，身后的背景是洁白的墙。方知有有那么一瞬间感觉他像是与墙壁融合一样，或许是因为身穿了白色校服，也或许是因为他周身散发出白亮的光。
像以前一样耀眼。
试题卷子暂时搁置吧，心上的芥蒂也卸下吧，身后的议论随他去吧，方知有像历经长眠突然清醒的人，他知道可能现在的勇气和放纵是短暂的，但他想抓住这难得珍贵的自由。
他说：“走吧。”
班级门口，班长探出头向远去的两人喊：“你俩去哪？”
安静的走廊人回应，广播喇叭再次播放出天空之城钢琴曲，第一节晚自习下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