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忍之追问道:“你到底多大?”叶桑明丧气道:“唉,没你大。文功二十六年,五月十二!”“好吧。那以后你就叫我小忍,我就叫你阿黄。怎样?”“好哇!不过你的名字,为啥叫‘忍之’,到底忍啥呀?”赵忍之答道:“爷爷取的。他说出自《金刚经:一切法我,得成于忍!”“那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可能是说,活着就得忍耐吧!”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人生在世间,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芸芸众生,活着就是忍耐。忍着苦忍着痛,忍着亲人亡故,忍着爱人离去。忍着看别人,升官发财抱美人,自己贫穷潦倒一生。到忍可忍时,也要重头再忍。因为忍不下去了,那就活不下去了!”叶桑明打个哈哈道:“那就忍一忍吧!对了,你以后有没有啥打算?”
“打算?”赵忍之闷闷道:“我不知道。”“咋不知道?”“嗯。我突然觉得,这些年来就像一场大梦,此时突然惊醒。不知所以,又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自己,到底为啥活着?以前爷爷在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想,他都替我打算好了。让我先上书院,最好将来能在书院,做个教习。或者像他一样,做个私塾先生。
爷爷去了,我才想了一点。我想等书院毕业后,在县城开个小客栈。能娶上杨子衿,跟小安和千千一起作伴。平平安安地,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辈子。就在我以为想好的时候,却又模糊不清,消失不见了。莫名其妙的认识了你,稀里糊涂的来到炎天城。”说到最后,脸上满是迷茫之色。
叶桑明喝了口酒,摇头晃脑道:“所以说,不要多想啊!活着就是活着,有衣有食没病没灾,那就比做神仙还好!”赵忍之微微叹道:“或许人活着,本来就没啥意义。不过就是给自己找点事儿干别闲着,省得整天伤春悲秋。世上本事,庸人自扰之!”说得好,继续说!来,大哥赏你块肉吃!”叶桑明边吃边说,给赵忍之夹了一块凉拌猪耳朵。
赵忍之半晌语,夹起那块猪耳朵怔怔看着,狠狠一口咬了下去。叶桑明酒足饭饱,大发感慨道:“你看这些才是最实在的。吃饱喝饱过家家,玩好睡好笑哈哈!姑娘算啥东西,不能吃不能喝。只能让自己伤心掉泪,纯粹给自己添堵啊!情圣,你说是不?”赵忍之眉头一皱,有心反驳但想想算了。说不得一张口,他又换个乱七八糟的外号,那还不如“情圣”呢!
只是白他一眼,说道:“人生世间,总归不过钱权名爱。这四者为千百年来,世人苦苦追求之物。幸运者四者兼得,不幸者一所得。芸芸众生各有所好,我想我今生所求的,只是单单一个“爱”字。哪怕历经磨难,也是在所不惜!”“呦呦,还真是情圣哪!不过你这追求,也太简单了吧!世上得有多少姑娘等着呢,还求个什么劲儿呢!炎天城的银河两岸,不知多少勾栏画舫,要不要大哥带你去?”
赵忍之摇头道:“世间最难,莫过于此!今生能遇见一个你爱的人,已是难能可贵。而你爱的那人,又恰好爱你,更是珍稀之极。在这个枷锁遍布的世间,冲破重重束缚阻碍,真诚相爱而能在一起,那已经是传说了。在这些前提下,又能白头偕老。那已经是,神话了吧?”
叶桑明听得目瞪口呆:“听你这一说,简直是难于上青天啊!可我就不明白了,难道一生,非得只爱一个人吗?这天下那么多的男女,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赵忍之苦笑一声道:“什么取用,人可不是物品。这天下是有很多人,可并不是每个人都和你有缘啊。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你可以爱的。再说难道你能,见一个爱一个吗?”
“为什么不能?”叶桑明问道。“那,那还是爱吗?”赵忍之呆道。“为什么不是?”“我不知道。不是说弱水三千,吾只取其一瓢吗?”赵忍之反问道。叶桑明抠着鼻孔道:“我取完一瓢,再取一瓢,多喝几瓢不行吗?”“呃,行。”赵忍之惊愕道:“世间自有不同一般的人,天生海量也未尝可知。既然有只取一瓢,就心满意足的人;想来也有一口吸干三千弱水,仍觉不知足的人吧!”
“那你是啥样的人呢?”叶桑明不怀好意地问道。”“我?不知道。”“哼哼,你肯定是后者,一看你就不是啥正人君子!”叶桑明斩钉截铁道。赵忍之殷重道:“我愿意,是前者。“”叶桑明贼笑道:“我肯定是后者。想想哪,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还有三千佳丽。那,那是啥日子?比神仙还要快活吧!”
赵忍之见他笑得淫贱,不禁撇了撇嘴。再看他托着下巴,眼神迷离一副猥琐的样子,心中更是鄙夷。恍惚间只见他额头正中,分明写了一个大大的“贱”字。叶桑明不悦道:“喂,你这家伙,盯着我做啥?小爷脸上有字吗?”赵忍之正想说,那可不是吗,还是个金光闪闪的“贱”字呢!
忽听一阵响亮的掌声传来,接着一个嬉笑的声音道:“精彩之极,精彩之极!真是有如,醍醐灌顶,美酒泼面!”那锦衣男子忽然转过身来,正视二人。这人生得面如玉目似星,还带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他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一只胳膊拄着桌子,一只腿蜷起来,洋溢着放荡不羁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