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淇淋事件之後,孟思恬稍微对于奂辰改观。
他的寡言不再是拒人於千里之外,淡漠的神情也添了几分人味,不再冷冰冰。但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一盒冰淇淋就被收买。
于奂辰依然对人保持若即若离的态度,没有进一步,也没有退一步,可对孟思恬——却好像悄悄地,靠近了一点,这一点的距离仅是咫尺,却让于奂辰有些烦躁。
他迟早都是要离开这儿的,不想与谁亲近、熟稔。
牵挂地,他才能好好地离开,人一旦有了牵绊,就走不远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念头有些可笑,他原本待的地方就有牵挂吗?除了母亲以外,似乎全都可有可。
他一直是这样,不敢把谁放在心上。
若心上有人,就害怕失去。他不想承担失去的难过。可天不从人愿,人与人之间的交心,从来就不是特意JiNg算、刻意避开就能免去的。谁会和谁相遇、和谁闹僵或交好,或许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他们之间有条隐形的线,一寸一寸缩短距离。
暑辅将要结束时,孟思恬的同班同学兼好友吴安妤在班上提出了一个主意。
「来办试胆大会吧!」吴安妤兴致高昂地和大家提议。她最近迷上日本漫画,最Ai恐怖怪谈和校园青春漫画,自己学校就流传不少鬼故事,哪有不去试胆的道理?
再者,她实在太憧憬日本校园举办的大大小小活动,那都是青春留下的印记啊!
即将升高三的他们,就要上紧发条考大学,他们学校是新建立的,急着留下口碑x1引更多人来就读,在师资方面费了不少苦心,找来教学经验丰富且有口碑的老师,对学生教育付出很大的心血,也盯学生的成绩,希望他们这些学长姊能替未来的学弟妹巩固好基础。
高二的暑假已经花了一大半的时间暑期辅导,剩下的就要拿来疯狂一下才不枉青春啊!吴安妤热血地想。
被压榨的暑假终於出现曙光,同学们纷纷举双手双脚赞成,大喊:「我们的青春回忆由我们自己创造!」
这是演哪出青春校园剧呢?孟思恬像个局外人似地坐在座位上,一手托着腮,眼神光,和跃跃y试的同学们相b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不期待吗?怎麽一脸趣的样子?」吴安妤不减兴奋地问向好友孟思恬。
孟思恬悻悻然道:「你忘了我没胆吗?」什麽试胆大会,她根本没有胆给鬼吓。
「唉呀,这跟有没有胆关,这可是我们高二最後的暑假,不去做点什麽枉费青春啊!」
「那就让我枉费青春好了。」她极其兴致缺缺。
「别这麽说啊,我会陪你呀。试胆大会我会和你一起走的,一定要参加喔!」吴安妤不Si心地拉着她的手,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你是我高中最要好的朋友,我希望这个美好的试胆大会有你一起。」
「……」
「而且,我有预感这一定会是我们高二青春最难忘的回忆!」吴安妤的友情攻势一波又一波,某人快要招架不住。
一个眼神水汪汪如小狗乞讨,一个眼神锐利如鹰不肯妥协,最後却还是败下阵来。
孟思恬沉重地叹了口气,「你、绝、对、不、能、离、开、我!一定要一直陪在我身边!」吴安妤前车之监太多了,她只要一兴奋、激动就会忘记所有规则和承诺,一GU劲来就往前冲——吴安妤总被调侃,像只未经驯服的野马,什麽缰绳都拴不动她。
「你把我当什麽了?」吴安妤对她的担忧嗤之以鼻,很豪气地伸出小拇指:「和你打gg,放心我一定会陪你走完全程的!」孟思恬之後就会再度证明,吴安妤小姐的承诺根本如废纸一张。这如脱缰野马的nV人,抵抗不了她原始的野X。
兴致高昂的吴安妤转向後方的于奂辰,问道:「于奂辰,你也参加吧!」
于奂辰犹疑了一瞬,正当孟思恬以为于奂辰要婉拒时,他竟缓缓答应:「嗯。」
「欸?你会想参加这种活动?」孟思恬诧异出声。
「听起来,挺有趣的。」
孟思恬不知道,于奂辰指的有趣——是看她出糗。
他思忖着,没有胆的孟思恬去试胆会发生什麽有趣的事呢?他拭目以待。
同学们纷纷赞成後,含金汤匙出生的同班同学花绰号,本名刘凯也央求家人协助,提供最有力的金援,先是找专业人士勘查场地,又是找业余演员协助扮演吓人的鬼,由同学们一起合力做道具。最後决定在学校後山进行试胆大会活动。
每个学校都有专属的鬼故事,而她们高中关於後山的鬼故事最多!明明是新成立的学校,怪谈却不b历史悠久的校园少。因为,当初他们的校园建地邻近墓园,後山、C场的区域就是过去墓园一部分。因为地处偏僻,墓碑纷纷迁走,留下一片荒地,最後政府收走作为学校建地。学生来了以後,人气渐渐多了,却也流传不少诡异的传闻。例如,在C场跑步时,只要跑进某一个区段就特别容易跌倒,感觉有什麽形的力量绊住脚踝;又或者,靠近後山的那片花圃,明明没有人在走路,却会听到脚步声,诸如此类的怪谈。
而最广为流传的是某位第一届学姊,半夜和男友在後山幽会,男友是校外人士,早她一步在山脚等候,两人打算夜冲山上看流星雨,那是时隔十三年的狮子座流星雨,听起来好不浪漫,却因为连日大雨的关系,土壤Sh泞,坡地陡峭,学姊不小心失足坠下山涯,男友为了救她也跟着滚了下去。两条年轻的X命就这麽消殒,令人心痛;这在小镇沙莲是人不知、人不晓的憾事。
自此以後,学校後山开始出现一个传闻。
若是晚上来到後山,会出现一名身着高中制服的nV生,她的脸上满是泥灰,很是狼狈,制服沾满泥泞,看不清整T模样,她逢人便问:「不是说好要一起看流星雨的吗?」
偶尔,也会看见一名身着黑sE飞行夹克,浑身Sh透,满是尘土的男子,四处问道:「你有没有看到我nV朋友?她是这间高中的学生,我们约好要去看流星雨的,可是她不见了。再不去看星星,就要天亮了——」
试胆大会当日,安排两人一组去後山试胆,她自然是和吴安妤一组。可这疯nV人太沈浸在试胆的氛围里,全然没注意到孟思恬正蹲下来绑鞋带——她真後悔那天穿了那双短靴,特别难绑,当她绑好鞋带起身时,吴安妤已经不见踪影了。这匹脱缰野马果然一兴奋就忘了顾虑其他事,她一鼓作气,气势汹汹地直奔试胆路线,完全忘了她的好朋友孟思恬,自顾自地想要展现自己多麽胆大,却忘了这种试胆大会根本不是要测试她这种热Ai怪谈的人,而是要考验孟思恬这种胆子小的人。
为了增加试胆大会的恐怖氛围,刻意安排每组人马出发的时间要有七分钟间隔,第一组人出发後,下一组人要等七分钟才能行动,因此在前进的路上几乎不会看到其他人,只有你身边的夥伴。如此这般,在试胆的路上才会更有挑战X。
偏偏她们是垫底的最後一组,b别人都晚出发,只剩下孟思恬一人在乌黑的夜里,吓得寒毛竖起,山林中又不时出现其他同学的惊吓声,还有风摩擦过树叶的沙沙声响,夜里听来特别诡谲——
她倏地打了个冷颤,吓得拔腿就往回跑,结果跑过头,反而又往了山的另一头跑去,不仅绕了一大圈,也没遇见半个同学,最後——又是于奂辰发现她的。他们俩之间那条隐形的线,总是时不时出现,一下子拉近,一下子放远,好似风筝。
更惨的是,她因为自己吓自己,不小心跌倒扭伤脚踝,还很没用地流下了nV儿泪,一边H0UH0U噎噎,一边跛着脚,想打手机求救,才发现山里头一点讯号也没有,只能凭感觉走——而她的感觉一向不准,走了一大段路依然一个人影也没有。
由於业余扮鬼的临演之一,患了肠胃炎不克前来,于奂辰便自告奋勇顶替他的角sE,想着吓吓人也是不,b起被吓,他适合吓人的那一方。他被安排的位置b较偏离试胆路线,专门吓那些想要走捷径的人。他一个人待久了,有点趣,看来同学们都还挺照规矩走的。
夜幕垄罩下,一个人的孤寂所遁形,他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和人事物居然已经三个月了。孤独像静寂的山夜,有虫啼鸟叫,有风吹拂树梢、摩擦草丛的沙沙声,还有——
一道哭哭啼啼的nV声。
哭哭啼啼的nV声?异常的啜泣声,令他不自觉地屏息。伤春悲秋的念头戛然而止,背脊一凉,越听越感到毛骨悚然。他胆子虽不小,可在这Y恻恻的环境里,也忍不住胡思乱想。他不会那麽幸运,遇见传闻中的「学姊」吧?想想自身的经历,又在内心喟叹:「还有什麽不可能的呢?」
直到哭泣的nV声越靠越近,声音也越来越耳熟,而那熟悉的身影也逐渐清晰後,他才放下心中大石,甚至玩心大起,愿意「尽职」扮演角sE,偷偷00地躲进草丛,隐藏身影,打算伺机而动。
当孟思恬H0UH0U噎噎地走近,于奂辰冷不防地从草丛中缓缓「飘」出,压低嗓音,用一种冷到寒毛都根根竖起的音调道:「你去哪里了?再不去看星星,天就——」要亮了。
台词都还没讲完,她那宛若夺魂锯的惊悚叫声划破夜空,震慑整座後山。她的尖叫声是有层次的,犹如冲天Pa0一轰上天,撞击人心,随之溅出四散的火花,每一声火花都似是雷鸣,回荡在山林中,久久未停。
孟思恬已经来到情绪爆发的临界点,于奂辰这一吓,简直b出她所有不安恐惧,情绪像失控的野兽被放了出来,她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
她和吴安妤果然是好朋友,在失控这一方面很有默契。
于奂辰忘了孟思恬的嗓门有多大。她这一叫,他整身的细胞都发颤了起来,b以为是nV鬼哭声还更悚然。
他没料到她的反应会如此之大,霎时间不知所措,只能一个劲儿的道歉:「是、是我啦,住你隔壁又坐你旁边的于奂辰,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麽胆小——」
他们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两周就要H0U签换位置,他们俩不知道哪来的孽缘,不管换几次位置,总是坐到彼此隔壁,不是左边就是右边;连住家也在隔壁。
现在试胆大会又狭路相逢,把她吓成哭天抢地。
「呜——你不知道我胆子小就可以这样吓人吗?」
「可我来这里就是扮演吓人的角sE啊。」这也了吗?
「吓也要吓对人啊,你吓我g嘛?吓出心脏病怎麽办!」
「你有心脏病?」他一愣,紧张兮兮地询问。
「你才有病啦!」这只是她的b喻而已。
「……」他决定闭上嘴巴,沈默是金。
三分钟默默流逝,夏夜晚风沁凉舒畅,有安抚人心的作用,孟思恬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她抹掉泪,r0r0发酸的眼,壮胆似地清了清喉咙,才面露尴尬道:「不要和其他人说我刚刚这样喔。」
他满头问号,不懂她意思。「怎样?」
她杏眸一瞪,见他似乎是真的不明白她的意思,红着脸有些羞愧,遮遮掩掩地嗫嚅道:「说我像个胆小鬼还吓到哭啦!」
要是被大家知道她居然这麽没胆,被一个「人」吓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很丢脸的啊,青春期少nV是很Ai面子的,时而逞强,时而脆弱,连她自己都0不着头绪,难以厘清自己的心态。
他这才恍然大悟,嘴角泄露了一丝嘲讽,调侃道:「哭还怕人知道啊?」
「是没——」但她还没被亲人以外的男生背过,况且,她更希望是她所暗恋的隔壁班男孩杨初日背她呀!
「快上来,不要扯我後腿。」他忍不住斥喝。「学姊」就在後面,如夜晚的冷风刺骨,令人毛骨悚然,这时候还在意什麽?先跑就对了!
在她犹豫之际,後方又传来让她冷颤狂打的极大怨气——「不是说好要一起去看流星雨的吗?」
孟思恬浑身浮起J皮疙瘩,不再坚持,以跳马的完美姿势迅速跃上他的後背。他们两人都被吓出一身冷汗,可贴近他时却意外地没有难闻的汗味,反而飘逸清新草香,都说香氛能够纾压,在如此惊慌的时刻,她切身感受到这GU沁香的确舒缓了她的心慌。
人恢复理智後,才注意得到周遭的细节。如同她定睛一看,才发现他的衣服沾上几根杂草,原来青草香气来自於这。毕竟是野草,扎入衣服肯定会使皮肤刺痒,她顿时忘记背着她狂奔的人现在急得肾上腺素爆发,只顾着往前冲,哪里会在乎野草Ha在他的背上呢?
可她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替他拨开背上乱窜的杂草,而命运总是在这种时刻和她开玩笑。
就在她随意拨弄时,赫然发现一只蜘蛛在他背上肆忌惮地爬窜——她倒x1一口气,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後只有使出她的绝技:鬼吼鬼叫。
于奂辰也倒x1了一口气。
她的嗓门真的——有、够、大!她一次又一次的刷新分贝纪录,让人惊YAn,但这不是尖叫b赛啊!他很想摀住耳朵,可他的手正托着噪音来源。
「学姊」的Y森啜泣穷追不舍,跟着他们好一段路。身後不停回荡着「不是要一起去看星星吗?」
孟思恬b他还奈,为什麽——为什麽老天要和她开这种玩笑呢?她语次地喊道:「蛛蛛、蛛蛛——」
「猪猪?哪里有猪?」不会还有山猪吧?他警戒地东张西望,遇到「学姊」以後,他觉得世界上奇不有,包括他自身的经历。
但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以外,谁也没有;他也暗自庆幸没再听见「学姊」的声音,内心松了一口气。
只是身旁的孟思恬还不放过他,一面啜泣,一面拉着他的衣角,哭哭啼啼道:「蜘蛛、蜘蛛跑到我衣服里面了啦!」
她终於找回语言能力,可以清楚表达了。
于奂辰瞠大双眸,一脸不可置信。「啊?」
「刚才你的背上有蜘蛛,我一直不敢靠近。结果,刚才你放我下来时,我发现蜘蛛不在你背上了,而是跑到我这了啦!」原来那只蜘蛛也怕了,急着逃窜,不小心就钻入她的领口。
碍於礼貌,于奂辰伸手帮她抓也不是,只好说:「你快点跳起来,跳一跳也许蜘蛛就会掉出来了。」
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於是她x1x1鼻子,听话地站起身子,一生悬命跳呀跳的,可她有一只脚扭伤,跳起来又碍手碍脚的,Ga0得蜘蛛像在玩自由落T,慌张之余只能紧抓着最後一根稻草不放。
第一组同学终於试胆归来,回到原地集合。见到眼前的画面却惊愕不已——那个外表总是淡漠冷酷的于奂辰,为何从背後抱着孟思恬上上下下的啊?这——难道是——
青春期的男生,难免想歪。
「你、你们——」太大胆了吧!
「原来这才是真的试胆大会啊——」另一个同学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厘清这场试胆大会真正的目的!
接着,第二、三组同学陆陆续续归来,回程是下坡路段,大夥脚程b出发时还快,有许多人是以小跑步回来的。
也因此,孟思恬和于奂辰的「上上下下」被更多人撞见了。
「这——这是试胆大会的一部分吗?」花同学面露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