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世清驾马飞驰在京城大街小巷里发了疯似地寻找,整整一夜寒风始终在耳畔呼啸着,直至重新返回城南朱雀门前,已经接近翌日晌午。
烈日正当头,此刻已过辰时。大门敞开,门前往来百姓商贩便熙熙攘攘又是整一天。
“吁——”颜世清勒马抬起头,茫然望着城门口往来忙碌的人群。
他领口被汗浸得皱皱巴巴地,下巴上一层胡茬,眼底也带着明显的乌青,憔悴状一目了然。
昨晚他把府上所有人都派出去寻找了,只是云竹依旧杳音讯。
那个侍卫口中提起的城看守李霄颜世清也找到了,起初此人推脱说人在牢里,可当颜世清提出去见一见时,这个李霄却找了个内急的借口悄声息地溜了。
唯一的线索中断,后来就连李霄也都再寻不见踪迹。
这人行迹极其可疑,颜世清后经打听才知道此人与黄志儿子黄朋兴或多或少有一些关联。
又是黄家,导致云竹之前沦落教坊的元凶——颜世清恨不得现在就冲进黄府把这对豺狼父子碾碎。
可望着门前来来往往的商贩百姓,颜世清忽然又产生了一种觉——他开始寄希望于被抓的不是云竹,宁愿那少年只不过不想见自己。
“王爷!”金樽不知从哪儿得到了颜世清的消息,提着一盒餐食气喘吁吁赶来。
“我让你待在府上,可有消息了?”颜世清坐在马上瞥了一眼金樽冷声问。
“还没......”金樽擦着汗叹了口气,脸色并不好看。
“可是王爷,这都多半天过去了,您也稍微吃点东西吧。”
颜世清默不作声,一宿加半个白天不吃不喝,现在他脸色也同样差得很。
但颜世清根本没有任何吃喝的心思,城门看守递过来一份今日上午出城的花名册,他翻了翻依旧没有半点云竹的踪迹。
金樽实在看不下去了,索性打开食盒拿出一只莲叶卷的豆腐皮包子递了上去。
“王爷,”男孩苦劝道,“您这样子,就算找到云竹公子,公子看了也会心疼啊......”
昨晚颜世清入夜违规擅自离宫,皇帝早起知道大发雷霆。金樽内心苦叹,这样一来不用说什么出征了,怕是回府就要被削职软禁。
颜世清就着包子仔仔细细又翻了一遍昨日的名册,除却出城依旧没有云竹的消息。
“必须把他找回来,”男人说,“就算皇兄要圈禁,有他一人陪着我就足够了。”
城门口传来一阵躁动,一众谩骂声中几个小太监垂头推着辆尸车吱嘎吱嘎走出城门。
“大白天运送这种东西,还是教坊死出来的,你们恶不恶心人啊!”两个贵妇丫鬟模样的女孩抱怨着忙不迭捂住口鼻走开。
教坊?
颜世清神色一凛,忙循声看过去,只见三四个小太监正推着辆独轮车往乱葬岗方向前行,一具尸体被用粗麻绳潦草绑在车栏上。
行人皆避之不及,草席下露出的僵硬脚明白地告诉旁观者们人早就死了。颜世清望着小太监车上尸体的脚腕,突然间感到有些难以呼吸,仿佛被一股绝望攀上脊背制住了心神命脉。
“站住!”终于他跨下马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住了那几个小太监。
几个小太监皆一怔愣,领头的更是因不明就里被人拦住脸上愤恼不已。
“你是谁啊?”小太监没好气指责。
可颜世清注意力却全在推车里那具尸体上,唰地掀开草席,一个陌生瘦弱的小倌尸体当即映入眼帘。
“王爷,王爷别这样!”金樽仓皇冲过来拦住颜世清,生怕他碰了肮脏的尸体。
不是云竹——看着小车上的死人,颜世清眼睛忽闪了下,神色从刚才惊慌重新转回冷淡。
“走吧。”他对小太监们摆摆手。
小太监们推着车摇摇晃晃地走了,颜世清松了口气,人却浑浑噩噩转身又走向马匹,疲惫不堪颇显得摇摇欲坠。
“你就是颜世清?”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讥嘲意味的纤细声音,一听就知道是个太监,礼得叫人内心不悦。
“你主子没教过你规矩吗?”金樽登时回骂。
颜世清心烦意乱地回过头,看见背后站着一名面目清秀的陌生小太监,从穿着判断应该与方才那一队运尸者同行。
金樽的回嘴并未让小太监害怕,他扬扬嘴角冷笑了声,表情显得十分不屑。
也不知谁府上的奴仆,皇帝还没下旨就上赶着踩到他颜世清头上来了,颜世清心想着极为不爽。
“你既知本王是谁还如此有失分寸,不怕本王就地宰了你?”
“那王爷就随意了,”苏叶扬眉一笑,“只是若王爷不帮奴才,那奴才一个人可是救不出云公子。”
颜世清瞳孔骤缩,脸上表情当即凝固。
“你说什么!”他上前两步一把扯住苏叶的衣领。
“我说,让你去救云公子,”男孩面半分惧色,“我知道他在哪儿。”
云竹有些难以呼吸,身体宛如溺水之人,在边的漆黑朦胧中飘荡沉浮。
耳朵里重得像是被灌满了铅沉闷嗡响,他隐约还记得自己服下过假死药。自己应当还活着,云竹心想,可往事却如走马灯一幕幕略过脑海,让他不由产生了种自己已经死了的惶恐。
眼睛渐渐感受到光,张开眼睑,缭绕云雾徐徐散去。直到视野重新回归清晰,他迷茫地站在原地打量着四周,这里是云府湖心亭的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