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澜在是事发当晚坐船赶回来的。
临海镇港口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一直到光影斑驳,海面漆黑一片,依旧陆续有船驶来,较之去年的迟迟上报,这次记者的反应像是埋伏已久的鬣狗,闻着味,早有准备一窝蜂钻来,想要跟进这桩被隐瞒的“真相”,挖掘第一手猛料。
地面警卫队在临海镇属于闲差事,处理一些家长里短和港口出入的事宜。
被联邦薪水养得不的临海镇警卫局局长斯图普卡接到消息时,正在往嗓子眼里塞食物,他一边听完现场情况汇报,一边冲妻子做了个奈的表情,但没说什么埋怨话。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后才离开饭桌,等他把粗壮的胳膊塞进制服、系好领带并整理好发型的时候,他下巴上的酒渍已经干了。
与此同时,家门口停下一辆车。
是辆警车……四轮的。
“大晚上在巷子里开车?动一动脑子小马克,你的父母一定不希望你明天回去继承家业吧!”他粗粗地哼了一声,转身重重地到这步子返回了家,将那台快要退休的摩托推出来,把被批评得浑身尴尬的马克抛之脑后,独自骑着破破烂烂的小摩托迫不及待地钻向海岸。
等他到达港口时,警卫队已经拉好了警戒线,唯一的入口处戳着几个壮汉,他们掀起眼皮,用强光手电对准了一张张疲倦但兴奋的脸,把这些拦在独自前,把刚下船的记者们慢吞吞地打量着,看完证明还不行,竟然索要入城许可。
光照刺眼,这些警卫的态度也不好,辛苦奔来的记者们肚子闷着火:“联邦只规定要求出城证明,只有中心城和域内才有要求。”他们挖苦临海镇的僭越行为。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咱们招待不周,但临海镇港口向各位敞开怀抱,各位新闻工作者们还是等明天天亮了再进城吧。”斯图普卡从下属那里顺来一只喇叭:“都不容易。”
大伙们的注意转移到了他突出的肚子上。
斯图普卡并不在意,甚至说,十分满意,他摸摸下巴:“记者朋友们若不介意,我们临海镇警卫队可以提供帐篷,保证大家宾至如归。”
“她怎么能进去?”其中一个男人看见楼澜穿过了防线,不满地说。
“唔,这位……”斯图普卡眯起眼看着对方胸口的证件,一字一句道:“东区每日报的克拉克森先生,晚上好,希望你不要有什么误会,但是,如果此时你的肩膀上也能绣上两颗联邦星,想必您就能进去了。”
楼澜没再听下去,她眉间微冷,对斯图普卡的行为看不太上,但也不会干预。
联邦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一环罢了。
他们家所在的居民区没有遭受侵袭,楼隐小朋友除了不能去广场抓鱼,一切良好运转,楼澜回来的时候,打着微微鼻鼾,已然睡得十分香甜。
第二日上午,在她备课时,门铃意外地响起。
是悬川。
“姐,”悬川走进屋,看见地上的箱子,问道,“你打算把花花接走吗?”
“暂时不走,”女人平静地说,仿佛昨日差点的虫袭只发生于小孩子过家家的对话里,“我下午还有课,裴仰明天会回家,到时候再做决定。
她盯着悬川看了几秒,突然说:
“我哥……”悬川陷入短暂迷惑,他大脑突然想象匮乏,构建不出他哥哭成泪人是怎样的画面。
楼澜继续说着:
“孩子不是玩具或是宠物,而就算是养一只小动物,也需经过繁复的手续才能获取资格,更何况,我们所面临的,是凭空给一个刚出生的直感者婴儿伪造身份。”
“我和阿仰,在军校只学会了怎么排兵布阵、怎么开枪最快最准,当时,他面临考核,我在学校的教学任务也很重,谁都没多余的时间,把一个满月的孩子送到众人视野。”
分明是很麻烦的事情,楼澜淡淡的语气里却流露了一丝怀念。
不知怎么的,悬川略显唐突地说:“你后悔吗?”
“嗯,是有些后悔,但是后悔有什么用呢?而且你看,”楼澜轻轻弯起嘴角,“她那么可爱,要是真的死在了几年前,我一定会很后悔的吧。”
悬川突然明白过来。
是啊,比起这么做了会后悔,更重要的是,要是不那么做,他会更后悔吧。
“好了,你还有事要忙吧,我不留你了。”楼澜瞥了眼远处,那是中央广场的位置,他们家的楼顶能把广场看得很清楚,悬川顺着她的方向看去,见到东区派来的调查组正在跟理查交接工作,她说:“悬川,既然害怕后悔,那就认真选择。”
她说完,不再多留,独自下楼继续备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