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押的封珣不许任何人探视，常祺被抓了个现行，一见到来人是个身形高大孔武有力的男子便畏畏缩缩地跪在地上。他虽然是常家的孩子，却并不认识江潮，反倒是封珣先认出来者的身份。
江潮这次过来是为了审问封珣的，不想还有意外收获，以为抓了个给封珣通风报信的奸细，掐着常祺的下巴看清他的面容时才认出这是主子最不得宠的儿子。
常祺怕得牙齿打颤，一张小脸在江潮手里变得煞白。江潮有实权在身上，加上常祺本就是可有可的存在，当场按照叛徒的罪名把人打死也没人会说什么。不过他向来敬重常善文，不会自作主张地处置常祺，用严厉的目光在常祺和封珣之间来回审视一番后，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我，我好奇，进来看看。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对不起。”
江潮一只手拎着常祺的衣领把人带起来，当着封珣和几个下属的面从上到下仔细地摸过常祺身体各处，检查有没有携带武器或者字条之类的东西，结果只在他口袋里找到一个被挤烂了的草莓。
检查完常祺，江潮大步朝封珣走过去，同样在他身上仔细搜寻，连包扎着的伤口都拆来看了看，照旧没有什么发现。一个粗鄙的男人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封珣反感地皱着眉，心里恶心地要命。江潮看他仍然是一脸傲慢的样子，用那只长着厚茧的手啪一声扇在封珣脸上。
“死到临头了还装什么样子。”
这一下力气够足，封珣脑袋偏向一边，耳边响起尖锐的蜂鸣声。他闭上眼缓了一会儿，再睁开时就看见常祺满是惊恐又担忧的眼睛。这孩子胆子明明这么小，却接二连三地爬窗户进来带东西给他吃。封珣向来厌恶一个男人显露出怯懦、不堪大任的品性，但当这些缺点出现在常祺身上时，竟然觉得十分可爱。
为了不牵连这孩子太多，封珣抿了抿干燥的唇，对盯着他的江潮发出一声嗤笑：“让一个蠢笨的小孩来我这里套话，这就是常家的最后的手段了吗？我装样子？你们倒是不装，卑鄙耻都写在了脸上。往后记载常氏的史书上，也就这条能写了。”
江潮面色阴沉，回身吩咐下属把常祺带去出，再去请常善文过来。常祺被拉出去后，江潮便泄愤地往封珣身上踹去，除了脸哪都不忌，却不敢真下狠手要他的命。
封珣不仅不躲，还故意说些难听的话激怒江潮：“你这条常家的狗，不枉你在常善文面前吠叫多年，今天终于能光明正大在我封家家门口守宅了吧。当了几天狗奴才难不成真把主子当兄弟了？我看你啊，实在是没有什么自知之明。”
早就听说过封家少主人伶牙俐齿嘴上不饶人，亲身体会过才知道这人嘴有多毒。江潮虽然是下属，却一直把常善文当做自己的大哥，所以尽心竭力丝毫不违背他的心意。常善文虽然待他比常人要好，但始终有一层主奴尊卑的隔阂，并不与他交心，这点江潮不是不知道，可这样被人说出来，面上自然挂不住。
“你这丧家子，还有脸说别人！”
江潮眼底一片红血丝，像是失去理智气急败坏的公牛，对着封珣的腹部就是一顿踢打。常善文赶过来时就看见他这副模样，面色不悦地呵斥一声：“江潮，我让你问话，不是要你过来成全他好死的。”
江潮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家主，我了。”
封珣捂着肚子趴在地上，看见江潮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来：“江潮啊江潮，我到底哪里说了？”
江潮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敢当着常善文的面和他争辩。常善文看封珣也不像能交代出什么的样子，不和这毛头小子争口舌之快浪费时间，冷声吩咐江潮跟随他出去。
侧花园空旷处，常祺被脱了裤子按在长凳上，两块板子交替着砸到臀腿上，唱刑人嗓子尖利，像古时的太监，一声声帮他报着数目。常善文不屑于去审问这个胆小如鼠的儿子和封珣有什么勾结，因为他坚信常祺根本没有那个本事，所以只吩咐下属在院子里打他一百板子作为警告。
常祺本就瘦小，前几天的伤还没有好全，一百板子能要了他大半条命去。他紧紧抓着凳子，耳边听着漫边际的数字，心脏被一下下过重的板子砸得四分五裂，他想哭叫，却怎么都叫不出声来。
四十来下时，板子上就已经沾了血，常祺明明觉得下身已经没有了知觉，脑子却还要反复地告知他身体所承受的痛苦，警示主人要珍惜这身好不容易长成的皮肉，以免遭受更大的痛苦——残疾或是死亡，都不会是常祺想要的结果。
“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
“饶了我吧……求您，饶了我吧。”
常祺趴在自己的胳膊上，嘴里不断发出哀求。他不奢求自己能够得到赦免，只是想要说出来给自己一分期望。幸运的是，行刑的两人和他并没有什么仇恨，听到这孩子渐渐虚弱的呻吟声后也悄悄放轻了几分力道，只是对于臀上的烂肉来说收效甚微。
风吹上去身子都要抖一抖，何况是厚重的板子。到最后七八下，常祺嘶哑的叫喊一声接一声，像是被虐待濒死的猫儿发出最后的哀嚎。一墙之隔的封珣靠着墙淡漠地看向空荡荡的前方，攥着链子的手骨节发白。
“一百，行刑完毕。”
外面没了动静，许久时候才传来常祺压抑的哭声。这小杂间隔音极差，封珣似乎都能听到那小孩瘦削的身子贴着墙抹眼泪时的呼吸声。他试着叫了几声小七，却都没有得到回应，看来一切都是他心中浮现的幻象。
是夜，封珣难以入睡。他身上也疼，不过都能忍下去，按捺不住的是对某个小孩的牵挂担忧。也不知道常祺有没有伤药可以涂在身上，不知道他会不会被赶出去，自己许给他的承诺还没有实现，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这顿打厌恶自己，以后就不再来了。
复杂的情绪都压在心里，封珣有些难受。半夜，那扇小窗户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封珣敏锐地睁开眼地盯着那处，视线里出现的却不是常祺的脸，而是一个更加熟悉的面孔。
“主子，你受苦了。”双杨扒在窗框上夸张地和封珣比着口型和手势，“一切都妥了。”
他比封珣小好几岁，却是正经八百从暗卫营里出来的贴身侍卫。双杨向来机敏，封珣不担心他会被常善文的人发现，但久留的确会增加风险，便比着口型让他赶紧离开。双杨有些委屈，好不容易潜进来还没多叙叙主仆之情就被赶走，直接和封珣比了个中指，从窗户里扔了一个小纸团到封珣身上。
封珣还以为是什么机密，好不容易展开纸团，里面包裹着一片药，还写了几个字。封珣看清纸面的字后又气又笑，上面画了一个猪头，后面一个剪头指向三个字，写着“臭主子”。
双杨从十二岁就跟着自己，好像长不大似的，封珣拿他没办法，把纸团扔进嘴里咽下去，而后把药含在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