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赵珩这么一问,颜知又一次笑了,那是和方才一样的笑容。
“陛下想听么?”
“说罢。”
赵珩早已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了。
他知道颜知所求的非是想要见到自己的母亲,等他开口了,拒绝便是。
很小的时候,他便听那老迈的皇帝说过,一国之君不与人做交易,因为天底下的一切本就是他的。
颜知开口,却并没有提及此事:“臣终于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什么?”赵珩被勾起了兴趣。
颜知的视线越过赵珩,仰面望着床顶:“臣文不成,武不就,本不过世上一个碌碌为的普通人。遍寻浑身上下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实在乏善可陈,也只有这身皮囊……”
听到他这样贬低自己,赵珩皱了眉,颜知却又误会了,视线闪躲了一下,道,“臣意吹嘘,其实也不太会分辨容貌美丑……但想着能入陛下的眼,想必自己还是有几分姿色……”
赵珩才知道,颜知原是自视这样低的一个人。
而事实根本不是他所说的那样,他是实实在在寒门里走科考出的进士,十二岁能行云流水地做文章,十八岁便能一路考进殿试。
前丞相江琼见过多少名门才子,受他赏识的人,岂会平庸?
远的不说,就说七年前,如果不是看中他心思敏捷,有真才实学,赵珩早将他收入后宫。何必放他行走在外,夜长梦多。
赵珩不想逐字逐句的驳他,只是耐心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臣与陛下结识于十年前,如今已二十有六了,容颜迟早老去。世人说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那或许……最多还有一个十年。”
赵珩脸色渐冷,只觉得颜知的话既在侮辱自己,也是在侮辱他。
天底下姿色艳丽者何止千万,赵珩甚至很清楚自己便是其中翘楚。
可天底下只有一个人,能让他感到快乐与痛苦,就是他身下这个说着浑话的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臣想通了,臣愿侍奉陛下,直至陛下厌弃。”颜知道。
没有后面的话,没有“只求陛下……”。
赵珩愣愣看着他:“当真?”
这一问简直冒着傻气,一点也不像他了,他明明知道答案的。
颜知不过在同他虚与委蛇。
可只是因为颜知没有明说,他心底便产生了期待,问出“当真”这种傻话。
“嗯。”颜知回道,“千真万确。”
“……”赵珩发现颜知真的很不擅长撒谎。
“其实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臣就心悦陛下。”颜知风轻云淡道。
颜知也真是铁了心要骗他了。赵珩心想。
可笑的是,他却不讨厌这种感觉。
他一生都秉持唯结果论,只要得到了想要的,内核是什么并不重要。
颜知想骗他就骗吧,至少他感受到的快乐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