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不见,那人没有一丝改变,勾起唇时和十五年前的初见仿佛也是分毫不差,一样的轻佻冷漠,一样的漫不经心,也同样不给自己半个眼神。
满桌人只有秦信站着,突兀且扎眼,他盯着陆成渝的眼睛一眨不眨,时间久了变得干涩刺痛,他飞快地闭了闭眼,依然没有移开视线,全然不顾秦峥和陆娴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除了一向对老婆以外的人和事都漠不关心的秦陆英,郎清淮是最快回过神的,瞟了一圈周围,心里咯噔一下,眼见秦峥的重点已经由陆成渝转到了秦信身上,赶忙在桌子底下伸腿踹了秦信一脚,一点用没有,这人就跟感觉不到似的晃都没晃一下。
没有人搭陆成渝的话,他也不在意,把手里拎的礼盒放下,闲庭信步地走到唯一的空位——秦信右手侧,拉开椅子落座。
完了见所有人都看他,还诧异道:“吃啊,都看着我做什么?”
“张妈,”他理所当然地说,“给我添双筷子。”
张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秦峥,但秦峥从秦信坐下之后就没再给过这边一个眼神,仿佛陆成渝要做什么都跟自己没关系。她又看向陆娴,女人的表情比秦峥要好懂得多,她便站在原地装没听见。
“那……”郎清淮往陆成渝那里看了一眼,又欲盖弥彰地飞快转开脸,咬咬牙想打个圆场。
“去拿。”秦信突然开口道。
见张妈踌躇,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随着他的话落下,陆娴的脸色更加难看,气得胸腔起伏,却不能说什么。
餐具很快被送上来,这一顿饭吃的如丧考妣,只能听见轻微的碗筷碰撞声。
没人再看陆成渝,秦峥是漠然,陆娴是眼不见为净,剩下的要么是心里有鬼,要么是不想掺和。
没过多久,陆娴放下碗筷,扯出一个不大自然的笑,对着秦信温声细语地说:“阿信,你今年也二十五了,身边总是没个知心体己的人,我们几个做长辈的也都牵挂着。婶婶今天叫你回来,也是想跟你商量商量。”
“婶婶几个朋友家的孩子都跟你差不多大,你爸看了也觉得不,模样好,出身清白,门户也相当,你找时间见一见怎么样?”
秦信一顿,委婉地说:“最近公司事情很多。”
“忙不过来就分给你二叔,”秦峥说,“你现在玩心重不想结婚没关系,但是要先定下来,你婶婶说的那几个人自己挑一挑,有看中的明后两天去吃个饭见一见。”
秦信不语。
秦峥怎会不清楚他的性子,从来不阳奉阴违,因为连奉承都懒得奉承,不搭腔的意思就是声的拒绝。他眉头一皱,如鹰一般冷厉的目光落在秦信身上,仿佛下一刻就会说出大段难听的话。
陆娴忙圆场道:“哎!阿信你记不记得宋阿姨家的男孩?小时候还跟你一块上过马术课呢,那孩子从小就长得白净可爱,后来果然是个Oga,我前段时间一见,差点没认出来,听说学了舞蹈,现在还在上学呢。”
“……”
“不记得。”
身侧传来轻轻的一声笑,落进所有人耳朵里,把陆娴刚有所缓和的脸色重又变得僵硬。
“吃饭吧。”秦屿在底下悄悄推了推妻子。
陆娴夹了一筷子面前的菜,自己都不知道夹的是什么,食不知味吃了两口,片刻后把筷子一撂,满脸寒意地离桌回了自己的房间,总是优雅娴静的女人竟然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说。她一走,秦屿也不好多待,很快跟了上去。
秦峥离开前叫了一声秦信:“吃完来我的书房,我有话跟你说。”
顷刻之间,桌上只剩了几个小辈。
陶湛不着痕迹地往那边瞟了几眼,收回目光时脸上露出一点沉思的表情。
秦陆英很快注意到了自己老婆的异常,不悦道:“你看别人干什么?”
他一点没收敛音量,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看向陶湛,Oga刚夹的一块桂花糖藕僵在半空,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尴尬得想掐死秦陆英。
“吃你的!”他把那块糖藕狠狠地摁在秦陆英碗里,低声说。
陆成渝的视线蜻蜓点水似的在他身上落了一下,伸手夹走了最后一块桂花糖藕,却放在了秦信面前。
他张了张口,又犹豫地抿起唇,然后只轻声说了一句:“尝尝。”
秦信手一顿,掠过那块糖藕,把筷子放下:“我吃完了,你们随意。”
陆成渝似乎没想到他会直接视自己,眼神不自觉地跟着他往上走,眸光深处流露出自己也没发现的受伤。秦信始终没往后看,因此不知道,只被另一人收入眼底。
等人都散的差不多了,秦陆英还对陶湛看陆成渝的那几眼耿耿于怀,逼逼叨叨个没完,把人整得烦不胜烦,奈之下解释道:“我看他眼熟,就多看了一眼。”
“不可能,”秦陆英想也不想地说,“你怎么可能看他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