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天花板不算陌生,病房都还是上次来的那一间。
陆成渝往旁边一瞥眼,没见着伍相旬,倒看见个穿了白大褂的bta,扣子严谨地从头扣到尾,手上托了块垫板,看笔头活动的架势想必字迹应当颇为龙飞凤舞,分明知道他醒了,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分过来。
“小昭。”单人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陆成渝下意识叫了一声。
那支繁忙的圆珠笔顿了顿,随后被卡进纸边。
“别瞎套近乎,”司徒昭说,“跟你熟吗?”
“司徒医生。”陆成渝好脾气地改口。
司徒昭依旧没应,站在床边皱眉看他,眼神凝重审视,搞得陆成渝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他对别人的注视倒没什么反应,只是司徒昭作为秦信的朋友,勉强也算得上八年前的故人,对陆成渝来说自带三分面对秦信时的心虚和不自在。
“送我来的人呢?”他委婉地问。
“走了,”司徒昭抱臂冷冷道,“去上班了。怎么,还想让日理万机的太子爷给你陪床?”
陆成渝笑了笑,没说话。
司徒昭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油盐不进的年少轻狂时期,那个时期的陆成渝看着随和,其实脾气一般,但如今他话里的讽刺都到了这份上,陆成渝依然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
他的主治医生不是司徒昭,只是恰好那人现在有事,司徒昭来替一下。公事公办地询问记录了情况,把注意事项嘱咐了一遍,完事儿就出去了,别的也没什么话好说。
他跟陆成渝说秦信走了,是骗他的,实话他说不出口,嫌丢人。
作为院长儿子的一点特权,司徒昭单独有一间办公室,他那有点骨气但是不多的发小从把人送进医院起就征用了这处,连着几天寸步不离,却不往病房里去,顶多趁晚上在外边看一阵。几天下来男男女女的Oga小护士都爱往他办公室跑,进门见着秦信装模做样地问一句“呀,司徒医生怎么不在”,然后顺理成章地跟秦信搭话。看在每天都有秦信请的大厨做好了饭送过来的份儿上,司徒昭才勉强让他留下了。
问题出在第三天晚上,司徒昭忙到八点多才有空歇口气吃饭,揭了饭盒就看见两种洗好切块的水果,左边黄澄澄,芒果,右边红艳艳,草莓。
今晚正好值夜班的司徒昭:……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扣回盖子,两根手指捏着飞奔回办公室,没找着秦信,又以同样的速度飞奔去陆成渝的病房,那一盒水果彭地撂在床头,把所事事自己跟自己翻花绳的陆成渝吓了一跳。
司徒昭一刻不停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心中默念了一路意冒犯厄运退散,临出门才跟一头雾水的病患丢下一句:“别乱动,你没法吃。”
陆成渝:“?”
那你放我这儿干什么?望梅止渴?
可惜他如此迅疾的处理依然没能让夜班之神显灵,一晚上接了八个喝酒喝到胃出血的,三个腹泻快脱水的,一刻都没歇着,另一个同事人都快疯了,破口大骂肯定有人犯了忌讳。司徒昭默默地扭过头。
不敢吱声,根本不敢吱声。
直到天边微亮,他才如游魂一般带着浑身弥久未散的怨气飘上行军床,倒头便睡。
早上八点半,挂着黑眼圈坐进诊室,对面就是罪魁祸首,的老板。
“他怎么样?”秦信问。
“你都问了八百遍了,”司徒昭趴在桌子上,声音从手肘底下闷闷地传出来,“情绪稳定吃好睡好,天天自己跟自己翻花绳,要么就打消消乐,死不了的都不叫大事儿,出院之后好好吃药吃饭,少吃辣的性寒的重油重盐的,最重要的是别再喝酒了,不然下次再进医院就不是急救是抢救了。”
他和颜悦色地说:“行了吗?没事儿快回去批折子吧宝贝儿,再妨碍我睡觉我就拔了姓陆的葡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