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以后，乌敬冉打了很多电话过去都没人接听。游戏也不见人上线。也不见过他有任何消费记录。
消失了。
床上残留的他的气息早就消失了。这时候乌敬冉才发现，原来两人关系就这么的简单——只要莫家庆消失了，两人就可以彻底没了瓜葛。
如果当初莫家庆不答应面基，乌敬冉就一点点希望都没有，两人关系只能停留在虚拟世界里。
“骗子……”
一阵铃声响起。乌敬冉慵懒地伸手到床头柜拿手机看来电显示——老婆。
“！”乌敬冉立马接起来，心里充满着急，但声音压紧，假装淡定，质问起来，“莫家庆，你怎么到现在才打回来？”
对面静默一阵，缓缓道：“我前几天生病，烧的很厉害，睡了两天。”
“你……身体还好吗？”乌敬冉是没想过这答案，心里的焦急转成心疼。
对面哈哈几声：“已经好了。我手机后来被砸烂了，到现在才有空拿去修，刚修好就看到你的消息。”
不知是不是多想，总觉得他声音充满疲倦和低落。
“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
“家庆？”
对面良久才叹口气，道：“我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我不再玩游戏了，想让你帮忙把我的号给卖了，卖个好价就行～但要能早脱手。”
乌敬冉听着不高兴：“好好的怎么不玩了？”
“……不想玩了。不想再玩了。”他声音有点哽咽，努力压抑着，假装不经意，轻轻吸吸鼻子。
“你不想刷金币挣钱了？你不是说想要存个大钱跟你爷爷一起离开这座城市了。”乌敬冉越听越慌，总觉得莫家庆现在情况不好，很担心。
他顿了顿，慢慢道：“不想了。就这样吧。总之，卖号的事请你帮忙了。拜拜。”
不等乌敬冉回应，对面话音刚落就直接挂掉电话。
“……”
莫家庆从入坑玩游戏开始，练号很多个，卖出去很多个，始终留着第一个区的号。那是跟乌敬冉一起玩的情侣号。最近他又卖了其他号，只剩下两个。两个都是与乌敬冉一起玩的情侣号。一个新，一个旧。
莫家庆说卖的，只能是旧的那个。
乌敬冉一时间不知道该什么反应，直到眼泪掉落，才发现自己在伤心。
声哽咽。
不知不觉睡着。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奶奶刚好有聚会，还没回来。因此乌敬冉一整天都没吃东西，饿醒了。可一点食欲都没有。浑身力，一直躺在床上，窝在莫家庆睡的位置，学他一样蜷缩在被子里。
想起了发生在久远里已经淡忘的伤痛。
“上次已经放弃过一次，难道这一次也就这样放手吗？”
答案自然是，不。喜欢他的心情远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浓烈，向来感情淡然的自己竟然会害怕得哭了起来，止不住——不想就这样还没开始就结束。
乌敬冉从被子窜出来大口呼吸，等冷静下来，再次拨打莫家庆的电话，可对方已关机。乌敬冉不挣扎，转头到微信里找莫家庆的发小。
医院。
爷爷打点滴过程中又睡着了。莫家庆负责盯着点滴的情况。
看着爷爷头上的纱布包扎，以及手关节缠着布，手背血管更是贴着固定针孔，连续打了两天针，另一只手因为小护士的失误而肿了起来。怎么看就怎么心疼。
爷爷醒的时候还问过什么时候回家呢。
“医生说，你年纪大，身体问题多，需要留院观察三天。忍几天就可以回家的。”莫家庆努力笑的很轻松地说。
“你的伤，看了没？”爷爷摸摸他的脸，他摇摇头，安慰道：“这种外伤，过几天就自己好的。小意思，没关系的。不要担心我。”
“你……就算不看医生也找东西揉揉它消肿。那么白净的脸伤成这样没女孩会喜欢的。”
莫家庆撑起笑容，点头答应。这样爷爷才安心。
莫家庆盯着爷爷的睡脸发呆，连身边来了人都没察觉。
“莫家庆。”熟悉的轻唤，惊醒莫家庆。应声回过头一看，莫家庆顿时吓得脑袋空白。
“你，怎么会在这？”语气里掩饰不了惊喜与措。
“你的嘴角怎么紫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莫家庆才想起自己脸上的伤没好，赶紧捂起来，略慌张，站起身，给乌敬冉让座：“我，我没事。啊，你是客人，你坐。”
“我不坐。”见他那般不知所措，像只受惊的流浪猫，看着也是心疼。周围有着其他人，乌敬冉不好上前触碰他。乌敬冉放下眼光，温和道，“这是你爷爷吧，我从阿志那听说了，你爷爷住院了。”
“啊，啊～所以你才会来到这。”莫家庆少了平时那肆意自由，一直低下头不敢看乌敬冉，嘴里尽量说些假装轻松的话，“爷爷没事了，明天中午就能出院了。”他本想对乌敬冉露出放心的笑容，可抬眼看到钟显示的时间。
“啊，那个，你吃过饭没？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下去顺便吃个饭？”
“你请？”
乌敬冉只是惯性调侃一下，想不到莫家庆愣住了，甚至很是困扰和犹豫。意识到他的为难，乌敬冉想把话收回来，可莫家庆还是答应下来。
“行吧～我们走。”他回头跟爷爷的邻座的病友叔叔打声招呼才和乌敬冉一起离开。
吃过饭，在院子里溜达。两人沉默不语。最终还是乌敬冉先来打破沉默：“你真的不回来玩游戏了？”
“你还专门为这事来找我。不是我不想玩，而是我玩不了。我家电脑被我爸砸烂了。”
乌敬冉不解地皱起眉头：“为什么？”
“我有一次把钱藏在机箱里，被他知道了就拆开我机箱了。这次是因为他发现我没藏钱在里面，就把气往我电脑上撒，把电脑砸个稀碎，用不了了。家里钱也被他拿光了，爷爷的住院费，治疗费用也是一笔钱，我没钱再买一台新的了。”他语气之轻松，还以为他在说别人的事。
“那我把我的电脑送你。”
“我不要。”
莫家庆回头瞪着他，一脸不服气：“我不要了。不要帮我，让我就这样算了。”走到树林里的小亭子里就石板凳坐下。
这里没有路灯，只有月光有意意地露出。他故意把自己藏在黑暗中，不愿与人分享他的苦楚。
“就这样是哪样？？你不是说你想要离开这里吗？？没有电脑，不玩游戏，你还能找到其他挣钱途径吗？再说，学习也是要用到电脑的吧。”
他静默一阵，把头放的很低：“我打算辍学去打工。反正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我再怎么努力挣钱，我爸有的是手段逼我妥协。他知道爷爷是我软肋，我根本对抗不了。与其苦苦挣扎，到头来我所有努力都不过是给我爸挣钱花给他赌，给他养女人。我根本没有改变什么，反而活的比小时候还要累。我不想继续下去了。”压根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表情，手隐隐颤抖。可乌敬冉知道他心底的不甘和悲愤。
“我真的好累……只要爷爷活着一天，我就法逃离我爸。”他停顿了好久，咬牙道，“那天我回家看到爷爷倒在地上，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我就知道我爸回来了。那时他在我房间砸电脑……后来我跟他吵起来，开始动手打起来～”
“家庆。”乌敬冉心疼地摸摸他的头。他抬头起来，露出悲伤的脸，满是泪痕，迷茫地看着乌敬冉。
“我爸拿着凳子想打我，爷爷为了护我，被凳子砸到头。我当时以为爷爷要死了。”
乌敬冉过去把他抱在怀里。他的情绪像打开的水龙头，收不住。抓着乌敬冉闷声哭。
“我好害怕，可是，可是我当时还觉得解脱了。要不是恰巧被阿志叫醒，我可能就会眼睁睁看着爷爷慢慢流血过多死掉。”他身体颤抖不止，连声音都有些含糊不清，“我好累，好想爸爸和爷爷一起死掉～这样就算我身上没一分钱，我也能离开这个地方。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好累～我不知道我要过多久才能看到希望，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改变现在的一切……对不起……”
莫家庆声声道歉，带着自责的愧疚。这番话他想对爷爷说，可不敢对爷爷说。他浑身颤抖，脸埋在乌敬冉的胸前，泪水把乌敬冉的衣服打湿。
乌敬冉想起那天莫家庆对他说的存钱，要带着爷爷离开这个地方，远离他爸爸的话。莫家庆那天哭着哀求自己带他走的话。这个少年内心到底压抑了多少事情才支撑着他走到今天。经历了多少悲伤的事情的折磨才让他有想让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爷爷去死的想法。
一向表现恣意妄为的他。乌敬冉在进入病房的时候，看到他那沮丧的背影。那是认识他以来从来没见过的。像被暴风雨刮歪了身姿的幼树，靠着扎根不深的树根继续努力吸收养分，倔强成长。
乌敬冉只能抱紧他，一遍又一遍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背，温柔地亲他额头。寻着泪痕到嘴边，轻啄。
莫家庆睁开满是泪水的眼睛，看他一眼，闭上眼，用嘴唇回应。
几日不见如隔三秋，两人吻得太缠绵投入，差点擦枪走火。
乌敬冉依依不舍地放开他，微喘息。“我养你好不好？”
莫家庆拼命摇头，泪水啪嗒啪嗒地掉落，边抹泪边很不情愿地说：“你会被我连累的。我爸是贪得厌的人，给他多少钱都不会满足的。要是被他发现你帮我，说不定他连你的钱都想要。”
乌敬冉静默一会，道：“可我觉得，你中途辍学很可惜。现在找点稍微可以的工作最低文凭也得是大专。没文凭找不到更好的工作。”
“能挣钱的话，做什么都好。”
乌敬冉心里感叹。莫家庆就是这样的小倔强，才叫人想要心疼他，叫人忍不住想对他好，为他遮风挡雨。拭去他的泪痕。“不如这样。你别急着放弃。我把我的电脑送你，你可以继续读书，继续玩游戏。我陪你一起存钱。游戏里挣的钱我帮你保管，这样你爸爸就拿不到了。每个月你固定主动拿出一千给你爸爸，我定期给你生活费。先试着行不行得通，如果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你再退学，出来打工我也不拦你。”
“可是……万一我爸找到你呢？”
“我是外人，他拿我也没办法。你拿着钱的话，你爸肯定会有多少拿走多少。就当养条鱼，定时定候定量喂养，鱼的胃想肥都难。懂吗？”
莫家庆乖巧地点点头。
乌敬冉笑笑：“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骗你钱？”
莫家庆恢复平时那灿烂笑容：“不怕，你比我有钱，不会稀罕我那点小钱的。”
乌敬冉奖励似的摸摸他的头，不经意瞄到他颈脖。刚才看，之前的痕迹已经消失了。
“？”
突然脖子被摸，莫家庆疑惑地看着乌敬冉。下一秒他才想起之前脖子上的吻痕，联想到之前一直搁置的事，脸刷地红了起来。眼神闪烁。
看他那样，乌敬冉自然也知道他想起来了，就不掩饰什么，用手指拂过他的脸颊，细语道：“那天你为什么逃了？后悔了？”
他指法熟练地撩过莫家庆的敏感点，让莫家庆心乱，所适从地闪躲：“不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