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在看书,也许是什么经卷,又或者各家地主交上的礼单册。他很认真,酥油灯上的焰因央金带进的风抖了三抖,他也许有察觉,又或者只是单纯看书入神,竟连头都没抬,只捉笔写着批注。
她轻手轻脚地添着酥油,复坐于王身侧不远处,这才看到是中原的兵法抄本。
“央金,”王向她抛来一个本不应她多讲的问题,“同室操戈乃是常事,你如何看当年?”
这就要归回到十九年前的今日,也是此刻,雪落天的罗珠湖畔。王的兄长战败,鲜血浸染这片草场足足五日,血涌进罗珠湖,染成焚风原才有的颜色。央金在此时出生,她是母亲与王的兄长之子,奴隶的孩子亦是奴隶,却又带着王室叛党的一点血脉。新王赦免了这个孩子,并让其重归奴身养在身侧。
她跪下,身伏不能再低,额头贴于王足下褐色毛毯的贴边,不假思索道:“王为天山之主,天山儿女归于天山,天山子民辅佐鹰主。”
沉默片刻,王叹息,起身走到央金身边将她扶起:“你总是这般谨慎,生怕做了什么。”
央金背过身,颤抖着手解下自己腰间的朱红邦典,沉重的袍子便立即滑落,露出里面素白的衫。她将扣一颗颗解开,一段白皙纤长的脖颈露了出来,接着是干净暇如同瓷器的背,灯影下细腻如玉般。
她用小刀贴着中指指腹一划,将冒着血珠的手贴在额心。紧接着背部就开始呈现出异样,她的经脉血管上浮仅仅贴于表皮之下,青色清晰可见如同水文脉络。骨骼崩解重组,配合皮肤凹陷形成山脉天坑。
这是她得到赦免的根源,雪落天赐予的神迹——以血为契,此身作帛。央金是行走的舆图,不论看过多少次,这都是足以让人惊叹万分的异象。
“已经足够了,央金。你去了很多地方,我知道很辛苦。”他抹去她额上血迹,央金便乖巧地伏在他膝上,待痕迹消退,王又为她围上白衫搭在身上。
她并非怕做,她只是不满足。
但央金不愿将心事张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