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二郎……他还在外面守着吗?”涂生生坐在榻上,低垂着眼,看不出喜怒。
“确实如此,”思思不忍道,“贺公子在府门口待了一宿……”
涂生生闭上眼,半响道:“该离开了……待我离开一个时辰后传信与他,就言终是情深缘浅,此生便了却于此,勿念。”
言毕,涂生生睁眼,沉默着盯着脚下靛蓝花纹的地衣看了一阵,终究是起身,带着一胸的沉郁往外走去。
涂生生是从偏门离开的,涂子竹不在,涂生生一路低垂着眼,上了马车。
通过城门口的例行查验后,马车出了城门,却突然停下,涂生生尚未反应过来,马车的帘布就一下被掀开,然后涂生生就对上了自家阿兄还泛着红的双眼:“阿兄……”
“生生,是阿兄没用……”
涂生生刚想反驳涂子竹,涂子竹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不过涂子梅,我们涂家的人生来就是自由的,阿翁本想大人子承父业,大人却毅然进京,成了千古难遇的好宰相,阿兄本该读书从儒,却敢策马战场……你也不例外。”
涂子梅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她淤积在心里的厚泥一下被冲刷殆尽。
“所以,阿兄等你回家。”
说完,不待涂生生有所反应,涂子竹一下把帘布放下,涂生生只听到阿兄离开时鞭子打在马匹上的声音,然后一滴久违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落到了御赐的衣物上,有些突兀,但又并不突兀。
这一滴泪会一直活在涂生生的回忆里。
“小姐,如今已到边陲之地,此间已是青风找到不那么简陋的客栈了,小姐暂且将就一下。”涂生生的贴身侍卫青风在马车外道。
舟车劳顿一日,涂生生有些迷糊地眨了眨眼,试图把眼睛瞪大一些:“不打紧。”
已是傍晚,不知道为何,边陲的金乌是赤红的,就好像和在京城看到的不是一个金乌,因为风,沙子静悄悄地躺在地上,尤其听话。
“哎哟,看看这找的是什么地儿啊,能住人吗,”齐公公被旁边的小太监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没好气儿地对青风说,“你办的什么事,苦了老身不说,也苦了我们娇贵的公主殿下。”
青风眯眼看向齐公公,似乎有了杀意。
“生生倒是觉得碍,边陲百姓住得,我为何住不得,”涂生生上前,在背后悄悄按住青风的剑柄,“陛下一向体恤民情,想必公公也是如此。”
青风看着涂生生矮了一截的背影,心中在不住地赞叹面前之人的话术。
齐公公愣了一下,满是褶皱的脸上挤出来牵强的笑颜:“殿下说得对,我等自然追随陛下,那,殿下请。”
涂生生颔首,先一步往里走,思思与青风紧跟其后。
思思一脸不满,小声埋怨道:“说什么我家小姐娇贵,也不知道真正娇贵的是谁,路上因为谁不断耽搁……”
“思思谨言慎行,”涂生生低声制止,“青风,今夜你且寸步不离地守在我房门口。”
青风看了涂生生一眼,点点头。
入夜。
房内安静如斯,只听得见床上之人浅浅的呼吸声,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渗进来,照出门外青风高挑的身影。
忽而,原本紧闭的窗户被一下撬开,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床上之人知觉,门外的青风却微微偏头,进而轻轻推开了生生的房门。
刀刃临面,青风一下侧身,躲过了攻击,立马向前踢去,却踢了个空,反而被一脚踹了出去,然后是只听得见刀刃相接的声音离得越来越远,直到什么也听不见。
床上假寐的涂子梅心下一惊,彻底摒住了气息。
刺啦——窗户又被推开,有人翻身进入了房间,似乎还不止一人,门外的客栈大堂也喧闹起来,涂生生听到有人大喊:“吾乃雨国皇室派来的杀手,今日来刺杀云国瑾兰公主!”
离谱的是,还有人跟着附和,高喊着“杀死瑾兰公主”。
涂生生不禁腹诽:栽赃嫁祸也不是这样玩的吧!
然后涂生生感应到了什么,一下滚到了床的内侧,刹时,她感觉刚刚躺过的还留有余温的地方塌陷了下去。
涂生生睁眼,趁着近在咫尺的蒙面人还未反应过来,一脚踹了过去,正中蒙面人的要害,蒙面人哀嚎了一声向后退了好几步。
周围还有几个蒙面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就那么呆在了原地,直到灵活的涂生生从被他们撬开的窗户跳出去才一下反应过来,急忙跟上。
涂生生马不停蹄地向前跑,心想,幸好从小跟着阿兄习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