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林大人到了。”
王婆婆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儿,丝线在针上缠绕两圈插在布料上:“老婆子这小院盛不下这么多大人物,让林大人回去吧。”
“可是……林大人连着找您五天,您真的一次都不见?”
“他来是他的事,我不见是我的事,他林大学士本应日理万机,我这儿又没有他的学生。”
“晚辈也是婆婆的学生啊。”
林白轩身穿便装举着伞站在门口,侍女声退下,王婆婆像是完全没看到林白轩似的,扶着膝盖站起来倒水喝。
“婆婆——”
“我不会进宫,你劝也没用。”
“我不是来劝婆婆进宫面圣的,”林白轩奈道,“看来先前来打扰婆婆的人不少。”
“采萍来过,小王爷来过,连那个病秧子卢长亭都往我这儿送补药,婆婆我年纪大了,又不是媒婆,整日来踩我的门槛,有什么用。”
王婆婆重新拿起方才没绣完的荷包,荷包上的山雀长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林白轩将桌上的灯移过来,又用竹签拨了拨灯芯。
“内阁大学士有这么清闲吗,专程来看婆婆我绣荷包。”
“雨鸾这些天病着,太子殿下仁厚,准了晚辈几天假。”
“那你不去照顾雨鸾。”
“正是内子要我来见婆婆的,”林白轩轻咳一声,“她做了点小礼物,这几天她行动不便,一定要我亲自送来。”
“是什么?”
“一件绸缎袍子,是婆婆年轻时喜欢的布料。”
王婆婆笑道:“布是你买的吧。”
小屋里端坐的内阁大学士林白轩,看上去只是温文尔雅的书生,实际与姬别情算是师出同门,自当朝太子李俶还是广平王时便为其效力,其妻苏雨鸾出身江南名门,还曾是皇室子弟的琴艺老师,乍一看与凌雪阁似乎毫联系。自李俶入主东宫以来,林白轩与姬别情联系的次数屈指可数,王婆婆也不曾提起,林白轩这时候忽然找上门来,绝不只是为了送一份苏雨鸾亲手做的礼物。
二人心知肚明,但谁也不会主动戳破,权当是其乐融融的师徒重聚。
“雨鸾生了什么病?”
“宫宴上多喝了些酒,回来便头疼,大夫说是饮酒后受了风,要静养半月。”
“把卢长亭带来的补药拿走吧,我也用不到,”王婆婆捏捏眉心,将丝线打了个结,“明年又有科举,你的清闲日子不多了。”
“婆婆说得是,所以长安必然不能生乱。”
“你信不过别情。”
“……这倒没有。”
“朝廷不会出兵,也不值得出兵,不过就是个西域蛮人借着鬼神之说闹点事情,莫要小看中原武林,”王婆婆缓声道,“太子殿下也应当清楚,贸然出兵是要付出代价的,劳民伤财不说,更会让天下人端恐慌,到那时,就不是别情和凌雪阁能解决的问题了。”
“那为何——”
“方才还说不会信不过别情,这会儿却非要问过我才安心?”
林白轩沉吟片刻,拱手道:“婆婆深谋远虑,是晚辈考虑不周。”
他不想去深究王婆婆为何会知道此事与太子李俶有关,许是她多年来见惯了,又或许只是试探和猜测,但论如何,他已经得到了太子想要的答案。至于姬别情有什么样的判断,凌雪阁又能否与未知的红衣教抗衡,想必在王婆婆这儿也问不出什么来。
“婆婆不试试雨鸾做的衣服吗?”
“不必,你还是快回去照顾人吧,她的针线活儿,看你身上穿的衣服就晓得了,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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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别情躺在地板上,手里只有一个枕头,还是祁进丢下来的。
“还生气呢,”姬别情搓搓手臂坐起来,挪到祁进床边拽拽他的被子,“我下次亲你之前一定先征求夫人意见,好不好?”
祁进猛地坐起来:“你还想有下次?”
兜头一张棉被盖下来,姬别情闷在里面一动不动:“方才你一直盯着我,我才以为你对我也有意,当真不是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