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菏回去时,远远就看见大厅里站着钱彪,作为刚过来时第一个对他好的人,他是真心地把钱彪当做大哥,只是钱彪在养心殿御膳房,不常来,他们也许久未见了。
欣喜涌上心头,他拉着篮子跑过去——
“彪哥!”
卿菏欢快的声音在看清大厅的情况后戛然而止。
只见大堂上站着两波人,一波是钱彪等他认识的熟人,另一波是三个太监两个侍卫,一回头,其中太监里豁然是两个不久前欺负小皇子的坏蛋!
“——你们!”还没等卿菏说话,那两个太监抬头一眼认出这个黑乎乎脸蛋的人正是不久前的“凶煞之人”,忙向旁边的一个陌生太监大声指证:
“就是他!就是他平白故地动手打我们!”
卿菏愕了一下,直接冷呵出声:“恶人先告状是吧,分明是你们在欺负小皇子,我不过是在阻止……”
“小皇子?”领头的那个不认识的太监说话了,他穿的也不一样,看得出来明显比旁边那两个怂货高级,阴阳怪气的语调一下子打断卿菏,“哪里来的小皇子?”
“咱家怎么不知道咱们大南元有遗漏在冷宫的皇子?”
卿菏闻言一愣,下意识地就看向钱彪身后的人,泰哥和其他夫役都忐忑不安地低着头,特别是那个被泰哥骂多嘴的人,害怕得都哆嗦起来了。
见状卿菏心里也开始泛起波澜,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这太监是皇帝身边的人吗?
卿菏又瞥向那太监,想看看他到底是何许人,不料与那眯起来的黑眸一瞬间对视,只见里面混浊深邃,不知藏了多少机关算计。
“大胆!看到公公还不跪下!”
突然,旁边的太监一声大喝,卿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钱彪摁住肩膀压跪在地上。
“彪——”卿菏不服气的话在看到钱彪极差的脸色猛然止住。
“彪哥,这是怎么回事……”
钱彪却是不看他,也不回答。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卿菏心里不禁打起鼓,难不成他真的做事了?
“蔡公公,是奴才没管教好这傻子,让他给跑出去了,还惊扰了两位公公,真是对不住,今儿让他给各位公公赔罪,公公们大人有大量,别跟傻子一般见识。”
卿菏呆愣的眼神配上那灰扑扑的脸,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儿。
钱彪赔笑着,他在背后用力地压着卿菏的背,让他赶紧磕头道歉。
卿菏不愿意,他想说自己没,他也不想跪人,更不想磕头!
“钱彪我看你这小夫役脾气大的很呢,瞧瞧那眼神,怕是根本不愿意道歉呐!”被叫蔡公公的那个人冷笑道。
“听话!”钱彪急了,从来都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时仿佛喷火,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又推了推卿菏,“快点!”
卿菏深吸了几口气,他上身前倾,额头与地面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对不住两位公公……”
卿菏低敛着眼睛,墨绿色的眸子深处满是不服气,慢慢直起身,他虽是跪着,但背挺得笔直,如同他的心一般坦荡。
“蔡公公你看他也知道了,也给两位公公磕头道歉了,这件事多有误会,还望公公们不记小人过,饶了这傻子吧。”
“傻子?傻子能把我们打成这样?!”谁知,其中一个太监闻言并不放过卿菏,他愤愤不平地撩开衣袖,露出摔得青紫的手臂,“这件事就不能这么算了!”
那两个太监你一言我一语地又开始添油加醋地控诉卿菏对他们实施的“暴行”,直把卿菏形容得法天,罪不容诛。
“舅舅,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好家伙,果然是有关系的,难怪那么嚣张。
卿菏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赖了,明明是他们有在先,却是揪着他不放。
就算不是皇子,那也是一个小孩,难道被拳打脚踢的欺负也是应该的吗?
而且他只是踹了他们一人一脚,哪里有他们说的那样,就是血口喷人!
卿菏握紧拳头,他实在忍不住想一拳揍上去,长这么大他哪里受过这种既不能说又不能做的委屈?真是憋得慌!
好歹他曾经也是狱中一“人杰”,虽然没有拳打南山虎,脚踢北海蛟,但仗着年轻不要命地拼,谁欺负他就一定要咬回去,一身血性没人敢惹他,他也不去主动惹别人,虽说过得平淡聊,但也没人敢让他这般跪地磕头。
卿菏觉得自己在监狱里还是变了,变得容易暴躁和粗鲁。但不变是他的本心,所以他坚决认为自己没,只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是他在御膳房待的太顺心了,现实总是会给他浇一盆冷水。
这该死的皇宫,该死的尊卑关系。
卿菏想着,他的周围似乎也萦绕起火焰,不屈不服,即便是低着头看不见脸,也能让人感受到这个年轻人的态度。
蔡公公眯了眯狐狸一般邪祟的眼睛,眼尾的褶皱挤作一团,肆忌惮地打量着卿菏。
像被什么恶心的东西缠上的感觉,卿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钱彪见状也是冷汗直流,他想起宫中蔡公公肆意虐杀下人的传闻,他虽是没亲眼看见过,但这段时间宫中太监宫女确是换了一批又一批,原来的那些下人就这么平白故地消失,令人胆寒。
他不敢去赌卿菏的命,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在势力越来越大的蔡公公面前一点好处也拿不到。如今他也没想得到什么好处,只要卿菏这次能平安事就行。
听闻蔡公公贪财如命,钱彪从兜里拿出一袋鼓囊囊的银子,重新咧出他憨厚的笑容。
“蔡公公……”他走近,放低了声音,“今天这事确实是我们御膳房的问题,但您看这人也赔罪了,咱们事情还是不要闹太大……这里有五十两银子,待会儿我再给您住处送一些东西过去,您看这样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