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孟文彬想，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那剧烈的心跳几乎要震碎自己的耳膜，耳边一片轰鸣，太阳穴带着枕骨开始一抽一抽疼痛，连眼前也全是雪花般的白光，在这白光之中，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扭曲。在这一片的扭曲中，慢慢有一点血色涌现出来，为什么会有血？孟文彬觉得现在自己简直身处一片混沌之中，不知自己到了哪里，又过一阵，眼前好似红色的烟雾慢慢流动开，一个全身是血的人倒立的在他面前。
孟文彬几乎要屏住呼吸，因为他看清了这个血人的脸——是他的父亲，孟恒；他也并不是在倒立，而是他整个人处于一辆翻转的车内——这是一个车祸现场，孟文彬马上反应过来，要求救，要求救！只是他论怎样都不能移动，论怎样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好像被禁锢在这虚空之中，只能白白地看着他父亲的血液汩汩地通过肩膀上的破口向外涌出，带着他父亲业已薄弱的生命向外涌出——
终于，他听到自己开口：
“你要死了。”
不、不，这怎么是我要说的话？这不是我在说话，我想求救——
“哈哈……你的儿子躺在医院要死了，现在你也要死了……要不是你太没用，没有钱，你的儿子怎么会死？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要是你有点用，早早地发现治疗，你儿子还会活泼乱跳呢……”
谁在说话？闭嘴！闭嘴！
“闭、闭嘴……”
孟恒的嘴巴并没有动，但耳边却响起了孟恒的声音，孟文彬一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这时虽仍是紧张愤怒，却渐渐意识到自己其实只是一个旁观者，依附在了某个人身上，并不真实处于这个场景之中，做不了任何的事情，只能安静听着另一个“人”的对他父亲的嘲讽。
“难道不是吗？哦，你自己也知道吧，要不是你没用，你的爸妈也不会死，你的老婆也不会跑……哈哈！现在你儿子也要死了，真是可怜！明明这么可爱，却因为摊上了你这个父亲，要早早死去……”
孟文彬看到孟恒被血色覆盖着的眼皮在不断颤动，要挣扎转醒，可是最后那震颤也慢下来，只顺着太阳穴流下一条淡色的河流破开深红，那是孟恒的泪水。孟恒并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