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陶轩转述到“一杆却邪定乾坤”，江波涛和周泽楷对视一眼，都是了然于胸的神情。陶轩不清楚，这句话在龙族有特指，指代的就是叶修当年打上议事堂之事。这样看来，陶知行怕是早盯上叶修了，此次山庄偶遇，很难说是偶然，还是对方刻意为之。
江波涛等陶轩说完，又问：“你跟方芳关系不？”
陶轩摇头道：“之前也都是点头之交。聚会啥的碰到了，吃点喝点闲扯两句，没什么深交。后来，好像是见过陶公之后吧，他偶尔也约我吃个饭聊两句啥的，我也按道理还个席，这么一来，倒是交往得比多了些。”
周泽楷闻言，一点头。
江波涛会意，单刀直入地问：“用孙翔接替一叶之秋，逼叶修退役，是你的主意，还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这……”陶轩一时语塞。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最早一开始，方芳的确给我提过建议，换掉不合时宜的……人。不过之后接触孙翔，敲定转会，都是我的决定，和别人没有关系。”
吴雪峰冲江波涛点了点头，表示陶轩说的基本属实。正如叶修所说的，陶轩不是能被人挟裹的主，他要做的事，必然是他自己也想做的。旁人最多只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江波涛看了一下场内众人，见人对此有疑问，便又问道：“方芳建议你换掉一叶之秋的操作者，是在你见陶知行之前，还是之后？”
陶轩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答道：“是之前。那会儿我跟他单独碰面的时候都少，他居然跟我聊团队人事更替，我还觉得他交浅言深。”
所以，陶家的局，从那个时候就布下了么？江波涛不免有些气愤，盯着陶轩道：“方芳好歹也是轮回的投资方，跟你怎么也算竞争对手吧？你就这么信对家的话？”
这话陶轩没法答。他总不可能说，自己的确也没有信方芳，但方芳提供他一种可能性，一种可以将叶修据为己有的可能。他也不可能说，自己并不是真的想驱逐叶修，不论是上林苑，还是红枫别墅，都装点得齐齐整整的，等着叶修入住。只要……只要他愿意。
但这些话，不能说，不必说。
因此陶轩只是低头道：“我了。”
“关对，皆因糊涂！”堂上一个清冽慵懒的声音说。陶轩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叶修。又听得叶修说：“我来问一句？”
只听江波涛说：“前辈有什么话，尽管问。”
陶轩忍不住抬头。正对上叶修向他看过来，一双明澈的剪水瞳，通透人心般凝视着：“陶轩，我来问你，陶知行知道我体质特殊，是你说的？”
此语一出，别说周泽楷吴雪峰江波涛都脸色有异，没想到叶修把这个问题当场问出来，旁听的长老议员也竖起了耳朵：龙族大皇子体质特殊，怎么个特殊法？哎呀哎呀晚饭又有谈资了哎……
也不怪叶修疑惑。他的龙凤合体，是化形后，人形才显示出的特征。而之后不久他就离家，龙族知道他这个身体情况的，也就叶秋了。而叶秋深知其中干系，断没有拿这个去告诉人的道理。联盟中人，邱非王杰希吴雪峰，更是绝可能。会透露消息的，只能是不了解内情的陶轩。
陶轩听叶修这么问，愣了一下，对着那双清冷眸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想，自己见过这双眼笑得眯成缝，眼尾都皱起来，也亲过他爽透了时流出的生理性泪水，他知道这双眼睛的主人在高潮中，眼睛会微微闭上，只留一线，看什么都是致死诱惑，也痴爱他熟睡时，靠着自己胸口，呼吸平细，睫毛偶尔抖动，像小憩的蝶……看着叶修，陶轩魔怔了一般，脸色变幻不定。
“陶轩，前辈在问你话。”江波涛看不过，将陶轩的魂喊了回来。
陶轩回过神来，连忙回答：“我，我有一次酒后失言，话赶话，跟方芳说过一嘴。不过他也没多问。”叶修闻言垂下眼，不再看他。
陶轩是真不了解龙族秘辛。当然他也了解不到，所以并不知道叶修这样的体质，在龙族会成为什么。而周泽楷、江波涛的脸色都明显地难看起来，吴雪峰盯着陶轩，几乎露出猫科动物捕猎前的神情。
当时嘉世已经开始拆分，陶轩一件件打理旧物，睹物思人，就总想起叶修来，对，这个时候知道他叫叶修了。想到跟他好了大半年，自己掏心掏肺，对方却连个真名都没说，不免叹息痴心付，但想想那个人，那样的性子，那样的身子，又实在舍不得放不下。
有一次饭局，酒后微醺，方芳约着陶轩，到茶庄小坐，聊天醒酒。问到陶轩日后打算，陶轩说：“先出国看看吧。”
“出国也好，没准还泡个大波洋妞回来。”方芳笑道。
陶轩随手倒茶，懒洋洋地说：“没心思。”
方芳一愣，反应过来道：“对，我忘了，你喜欢美哉少年。”
陶轩确实喝得多了些，加上这阵子，叶修的样子总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睡里梦里全是他。他也试着叫人泻火，男女都找过，还是不满足，天天早上醒来，射得自己满腿一身，心如死灰地去洗浴。
多少是带了酒意，此时听方芳提起这茬，陶轩叹息道：“美少年也不行。叶子那款，这辈子怕是碰不到第二个，我认栽。”
男人听到这里都不免好奇，方芳笑道：“怎么，他还能长出朵花来？”
这话本是心，不料陶轩正色道：“是啊，他长了朵花。叶子叶子——花。”做了个托腮卖萌的样子，笑得甚是暧昧。
方芳闻言大惊，但马上掩饰地哈哈笑道：“那你可是艳福不浅！”
陶轩直着眼睛，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叹息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句诗以前读过也就读过了，现在才真是品到意思……”
后来他们没有再聊这个话题。
此时，叶修问到陶知行，又是这么敏感的话题，叶修的脾气绝对不会在这种场合问没意义的话。陶轩此次被族内召回，大致也推测到陶知行出了什么岔子。但他对方陶两家的关系了解很少，跟陶知行交往又实在有限，除去接受了一个中方负责人的聘用，实在抓不到什么脉络，但如果牵连到叶修，又跟他的体质有关……
陶轩感到兹事体大。因此更加坦诚，堂上问一答十，知不言。
只听长老席上，不知哪位问道：“陶知行将旧金山的矿业委托你打理，具体怎么交代的？”
陶轩答道：“当时是陶公的助理跟我接洽的，说那边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中方负责人，刚好我打算出国又有空，就想让我帮着管一管。”
江波涛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信不过族人，倒信得过你？”
陶轩对江波涛这位龙世子身边的幕僚，并不太熟，毕竟江波涛在联盟不算耀眼。此时见他问，想想自己的身份，叶修也早知道，没必要瞒，坦然道：“陶公陶知行，从亲缘关系上，可以算我的族叔。我也是出国前才知道的。”
当时，陶知行的助理带着律师，三言两语说清用意，旧金山有一处矿业，需要一个靠得住的人打理，得知陶轩准备出国，想问他有没有意向，兼任中方负责人。
陶轩先是迟疑。助理又说：“需专业知识，也不用打理矿上的事务，只需要每两个月押送一批矿产回国。海上走半个月，交了货，其它时间，陶先生完全是自由的。”
去国，对陶轩来说，是不得已的选择。要是有个堂皇的理由，能两个月回来一趟，就等于还有能见到叶修的机会，陶轩有点心动。
助理接着说：“陶公和陶先生的父亲，平辈论交。说起来，陶先生该称陶公一声族叔，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旧金山的矿产，交给别个，陶公实在是不放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陶轩也就点了头。
陶轩对叶修终究是不死心，陶知行这个邀请，对他来说仿佛又看到希望，因此当陶知行亮出本族身份，陶轩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痛快地答应了。
江波涛的问话，终于开始步入正题：
“你在旧金山矿业，主要负责什么事务？”
“每两个月，护送一批产品回国，走海运。”
“你知道产品是什么吗？”
“不知道，我只负责清点数目，装箱，运输路上负责安全，控制温度湿度之类。”
“产品长什么样？你可看过？”声音清越，带着慵懒，这是叶修问的。
陶轩不敢再抬头看他，恭敬中又带了三分小心，认真回想道：“产品是一种透明液体，装在深色玻璃试剂瓶中，每份50毫升，每次送走的总量是100份。”
想了想接着说：“东西小，但是保存很讲究，真空冷藏，外充氮气，又有绝缘物，防辐射隔膜，此外，每个产品都是单独一个密封箱。在船上也有专门存放产品的舱房，是船底特制的密闭舱，除了其他防护之外，舱底铺着泥土，质地跟旧金山矿区的土质，看起来是一样的。”
陶轩的观察力判断力都不。他推测出问题大概是在这些产品上，但是他确实也不知这些产品是啥。只是凭着社会阅历江湖经验，一过眼，就记下了相关的信息，有些其实都不是他这个负责押货的人该知道的。此时细细说来，倒是让江波涛他们少费了许多精力。
只听江波涛说：“最后一个问题：你押送产品回国后跟谁、在哪里交接？”
陶轩说：“接货的是陶知行的助理方先生，地点不确定，临时通知。”
只听堂上“嗯”了一声，这是标准的周泽楷语。然后陶轩就被带下去。临走前他忍不住回头看叶修，却发现叶修也在看自己，目光清冷中带着悲悯，陶轩心口一热，想说什么，却已经被龙侍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