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的本能让他想找个能遮蔽夜风的地方，可这寝殿之大，他除了这里，便只认得那天被一路拖拽进凛苍寝殿的路线。
理智告诉他不要找过去。
可是，可是……游咎心下怦怦乱跳着，他是真的忍不住想问个清楚，想死也死的明白。
凛苍自然还未眠，也早就嗅到了他这师父徘徊在门外的气息，倒不知若没火凤暗中保护，他是怎么避开巡逻的兽妖，能顺利摸到自己这边来的。
耳朵微微一动，他忽然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微抬了一根手指。
门扇突然开了，游咎刚才可能也在犹豫要不要敲门，此刻刚伸了手便门扉倒开，一时间恍了下身，“咣”的一声直接被外头寒风给掀了进来，这一高阶拦得他立时一个踉跄，直直摔跪在了地上。
这一下，便是凛苍原先睡着也能被吵起来了。
凛苍光听着也觉好笑，本想出口戏谑，心说是自己折腾的还不够，他都被自己欺负成这个样子了，竟还要这般没皮没脸的寻过来。
以往怎么没发现他有这么贱的？
可转念凛苍又觉得，只是游咎太傻了。
很多个时候——在凛苍没了他这便宜师父的谆谆教导，只靠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博得功名利禄满身的时候，凛苍都在想，按游咎那智商，他可能倒不是真犯贱，而是真的傻。
游咎一时间不敢有所动作，大气也没敢喘一声的。
好半天，没听见里面有声音，游咎这才敢略略往前膝行几步。
他猜可能是凛苍没回来。
凛苍也在耐心等着，半晌只觉得游咎还没傻透，还知道关上门怕冷的，接着便没了任何动静。
他有时候连呼痛都是会反应一会，才助地小声喊叫出来的，也或许，并不是延迟了反应，而是他延迟了自己的忍耐。
凛苍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垂下了他浓密的眼睫。
此刻，他很难琢磨清楚游咎在外头做什么，只好继续耐心竖起耳朵听着。
静候了半晌，若不是他能嗅到游咎的气息还在门口，简直要疑怪他是不是已然在门边被冻死了。
一个不敢进，一个没吱声，这陡然静下来的房间里，是过了好久，凛苍才重新捕捉到些微衣袖摩挲的细小动静。
终于还是凛苍先按捺不住，反扣下手中书卷，绕身过去打算喽一眼。
就见他这便宜师父，缩成了一小团白棉絮一般，抱膝在门边睡着了。
更深露重，北地本就更是类属寒凉灵气概过的区域，凛苍从焚炉祭鼎出来后更喜欢在这等阴凉的地方呆着，此刻，却莫名觉得，他这里湿寒一片的地砖都好似太过寒光泛泛了。
也可能是游咎缩成的这一团实在太小了，旁边殿柱旁燃着的那一丁点壁灯暖意也好似全然洒照不到他身上。
可偏偏于这暗夜里，他这一身晶莹的白又极为乍眼。
游咎术法不高，性格懦弱，长相也平平。
他这几天来难得这般心平气和地细细端量他，不是年少时那般得以微微抬头仰望他。
可就是这样看似人畜害的游咎，好似发自真心地说过喜欢他，也曾在情动不能自已的时候小声唤过他的名字。
凛苍伸出了手，下意识攀上他白皙脆弱的脖颈。
似是感受到些许暖意，游咎迷迷糊糊中又冷又痛的，下意识在这热源，也就是他手腕处蹭了蹭，嘴唇也意识翕动起来。
凛苍眯了眯眼，看到他嘴角前些日子因为帮自己含过而挣裂开的裂口，现已结了痂。
仿佛能好、有变作痊愈的那一天。
可是真能痊愈吗？
凛苍纳闷的想，心上的伤口如果也受伤了，不该也是能结痂愈合的好？
为何千年岁月，他都没消解得好这些仇恨，甚至再见到他那一刻起，愈发变本加厉的试图拧碎他？
再度凑近了些，是鼻息都同他唇齿边溢出的呼吸能够交织到一起，凛苍忍不住动了动鼻子，他能嗅到游咎身体最深处的那种甘甜味道，也能嗅到他被自己打出来的血液腥甜，也有火凤那只破鸟的羽翼味道，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