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又花了一天时间收拾东西,岳长春这些年在厂子里攒了些零碎儿,分给了宿舍的工友,他最后至带了几件换洗衣服,两个人收拾完了之后第二天一早搭厂子里的货车去车站,他走的时候不少人都来送他,郭文斌也来了,给他们带了一些吃的。
岳长春站在厂子的大门口,他从未如此的近距离观察过这个厂子,在这里他受过欺负,受过惩罚,受过冤枉,可是眼看着离开反而有些舍不得,虽然和大家说的是明年还来,可是他自己也说不好自己是否能在回来这里。直到司机按了喇叭催促,他才和尚睿轩上了车,离开了这个呆了五年的地方。
一天一夜的火车做的爷俩是筋疲力尽,简直比干两天活还要累,好不容易熬到了他们城市的车站。火车站的旁边就是当地的汽车站,岳长春看了看有些憔悴的尚睿轩说道,“走吧,我去买汽车票……”
进了站厅,尚睿轩快速的跑到售票窗口,说道,“两张左平的车票……”岳长春在后面喊道,“买了,一张右安的,一张左平的,你这孩子……”
尚睿轩迅速的付了钱拿着票笑嘻嘻的说道,“我想去你家,干爹……”
岳长春有些奈的说道,“你这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了,不回你家去我家干啥,你不想妈吗?快点儿,把票退了换成去右安的……”
尚睿轩低着头,颇为委屈的说道,“我就是想和你多待几天,干爹,我偷跑出去回家我妈肯定会骂我,到时候你送我回去,有你在中间帮我说说情说不上我妈就不生气了呢。再说了,你这好几年没回家了,我爷肯定饶不了你,你给他带回去个大孙子,他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岳长春被这孩子弄得有些语,这两天回家的路上,爷俩一直在不断的聊天,这孩子对自己的过去的事情很感兴趣,刨根问底儿的问个不停,而且说话的口气完全就是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一样,一口一个我爷我二叔的叫着自己的父亲和兄弟,岳长春起初听起来还挺别扭,不过被他长时间的这样叫着,自己倒也习惯了。
虽然路上尚睿轩就透露出想和自己去家里的苗头,但是自己是一点儿这样子的打算都没有,第一这孩子离家好几个月了,回来了自然应该先回家,第二他去自己家里一口一个干爹叫着,自己觉得不是回事儿,虽然自己当初收了他做干儿子,心里是挺高兴的,但是这干儿子要是当亲儿子一样对待,自己还真做不到。
他叹口气,想要说实话又怕伤了孩子的心,最后只好一咬牙说道,“行,不过去我家咱么约法三章,你不能这样子和我没大没小的,你知道,我家你爷是以前是老先生,为人很古板,你乱说话会惹他不痛快的。”
尚睿轩撇撇嘴说道,“好好,只要你要我去,我都听你的,那我们去给我爷买点东西吧。”
大老远的回家来,的确不能空手回来,原本打算买些当地特产的,但是火车站上的东西都不咋地,当地的繁华中心岳长春又没去过,只好空着手回来了。回想起来这五年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呆着,走了之后除了厂子竟然什么回忆都没有,岳长春当时还觉得挺遗憾的。
不过眼下俩人回到了老家,自然知道应该买些什么,俩人进了超市,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原本回来的时候他们俩每人都拎了一个小包,反而现在是大包小包的弄了一堆。他们俩拼命的往回跑总算没误了回家的客车,上了车之后俩人出了一身大汗。
汽车徐徐启动,两个人都有些倦了,尚睿轩将头靠在岳长春的肩膀上慢慢的睡去,岳长春伸出手给这孩子把头发往旁边撩了撩,几个月没剪头发了,头发长的都遮住了眼睛。他突然觉得这小子还挺好看的,尚睿轩长得不算特别俊俏,但是皮肤很白,严谨也大大的,这两个月要比刚见的时候瘦了一些,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岳长春忍不住的有些心疼,脸上的汗珠一个劲儿的往下流,岳长春慢慢的拿出一张纸巾,轻轻的帮他擦了擦,叹口气,忍不住笑了一下,心想家里的老头子见自己领回这么大的一个干儿子,不知道会是啥脸色。
自己的父亲一向严厉刻板,孩子们都不愿意与他亲近,自己都和兄弟小时候见了爹都不敢说话,犯了也没少挨揍。尚睿轩犯的时候自己会想揍他大概也是受了老爷子的遗传,不过自己打孩子还算轻的,老爷子下手才叫狠呢。
汽车一路颠簸,一个小时后就快到了,岳长春他们家离县城不算远,客车正好路过村子门口,月长春看着前方的路口,大声喊道,“师傅,在石头岭有下车的。”
他叫醒了尚睿轩,这小子睡觉流口水弄湿了自己一肩膀,尚睿轩似乎没睡够,迷迷糊糊的还要睡,岳长春只好拍了拍他的脸,“臭小子,醒醒,快到家了”
尚睿轩这才睁开眼睛,汽车慢悠悠的停在路口,爷俩赶紧拿上所有东西急急忙忙的下了车。此时北方已经初秋,天气很好,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岳长春已经好些年没有种过地了,但是看到这光景仍旧觉得很高兴,仿佛自己要丰收了一样。之前信里兄弟说今年有些旱,看来后来是下了雨了。
两个人慢慢的往家里走,此时正是晌午,人们都在睡午觉,路上几乎一个人影都看不见。即使又看见的,也一下子没认出来他俩是谁。岳长春的家在村子的最前面,一进村口就是他们家了,他兄弟在他们家后面的俩条街,他结婚后自己搬出来买了前面的房子,他母亲后来去世了,他爹带着弟弟爷俩单过,想到前些年那些苦日子,岳长春不由得一阵唏嘘。
他带着尚睿轩走进自己家院子,院子收拾得很干净,从弟弟的信里他知道他爹现在搬到自己的院子来了,门口的木头门还是自己走的时候新修的,如今已经是有些破旧了,院子里的东西的都没怎么变过,岳长春一下子觉得眼睛发酸,心里有些激动。尚睿轩倒是好奇的这看看,那儿瞅瞅的,打量着他干爹的家。
院子里的晾衣绳挂着几件衣服,一看就是他爹的,其中的一条裤子上还打着补丁,一件白衬衫是他爹多年前获得模范教师的时候得的,一直都穿在身上。菜园子里种了些家常的蔬菜,园子里的菜地收拾的很平整,一看就是自己父亲的收拾的,他以前做活比较粗,为此没少挨他的爹的骂。
岳长春走到院子门口,接着墙上的窗户看到自己的父亲正躺在东屋睡觉,东屋原本是不住人的,他和媳妇儿以前住在西屋的两间房。他推开屋门进了走廊,然后伸出手去推东屋的屋门,竟然有些颤抖。尚睿轩注意到了他干爹的异样,走上前帮着他推开。
两个人进了屋子,老爷子睡得很熟,岳长春慢慢的放下东西,尚睿轩帮着摆好,然后就见岳长春走到炕边上,扑通一声的跪在地上,轻声的喊道,“爹,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