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一个极美的女子,撑着红伞,仰头看着破碎的天空,悲喜。
随着这个世界的崩塌,她化作点点荧光,消散于风中,最后只留下一声轻叹:“下一辈,再陪你去看大海。”
——
人生是一个大苦海,置身苦海的人们费尽千辛万苦为就是为了寻找一点一滴的快乐。
有的时候,快乐很简单,一枚糖果,一件新衣,一个玩具,就是快乐了。
有的时候,快乐又很难,挥霍不尽的财富,纵横天下的修为,唯我独尊的权力,长生不老的寿命……也许还是快乐不起来。
那是因为念想,小的时候,念想很简单,快乐也就很简单,长大了,念想也就复杂了,快乐也就难了。
而她,她的念想一直很简单,却也没能快乐起来。
小的时候,她的念想是能吃饱,可总是在饿肚子,最好的时候,也就吃了个半饱。
等她稍微长大了一些,被卖到了富贵人家,本以为富贵人家不缺粮食,可以吃个饱饭,谁料想,这里规矩森严,每天要干很多活,而分到的饭菜只有一小点,根本不够吃。
后来,她被老爷看上了,成为小妾,可是吃饭时要看大夫人的脸色,要守规矩,要注意仪态,每天一大桌的山珍海味,她只能轻轻的动一下筷子,还是不能吃个饱。
有一天,她听说在千里之外的地方,百川汇集成了很大很大的大海,大海很美,她想去看看。走出宅院去看看大海,就成了她的另一个念想。
她,投井自尽之前,也就偷偷吃了一个鸡腿,远远没有吃饱。
她,魂飞魄散之前,也只能看看天空,听说大海和天空一样蓝,而她看到的只是黑沉沉的天空在光芒中破碎。
她,没有正式的姓名,从小到大,就听别人叫她死丫子、赔钱货、野丫头、贱婢、狐狸精,或是小念。
——
“把小念还给我!”
这是他最大声的一次嘶吼。
什么最大?规矩最大。
他,从懂事开始就在学规矩。上桌吃饭,要讲规矩;读书写字,要讲规矩;与人说话,要讲规矩;甚至嬉戏玩耍,还要讲规矩。
他从小到大都顶着规矩生活,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快乐。他是私生子,糖果只能吃别个吃剩的,衣服只能挑别个挑剩的,玩具只能玩别个玩剩下的,饭桌上夹菜也只能夹别人夹过的那一盘,因为规矩最大嘛。
直到有一天,府里来了一个小丫头,蓬松的头发,可爱的脸庞,小巧的嘴,黑溜溜的大眼睛。
他壮着胆,捏了一下小丫头滑嫩的小脸,然后飞快的跑了,害怕被人发现他坏了规矩。回到房间之后,他却兴奋得彻夜难眠。
之后,他从管家哪里打听到小丫头叫小念,是从外面买来的一个野孩子。又发现小丫头被欺负了也不敢吱声,他就开始大胆起来,专挑小丫头一个干活的时候去捏她的小脸蛋,捏了就跑。
小丫头从来也不哭,也不会告状,久而久之,他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因为出于心里愧疚,有时他会带一点哥哥们吃剩下的糕点、糖果去给小丫头,还会和小丫头说一些自己觉得有趣的事物,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论遇到多么糟糕的事,只要能每天捏一下小丫头的脸蛋,他就觉得很开心,所有的烦恼和憋屈都会烟消云散。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只是乐此不疲。
自从有了小丫头可以欺负,他觉得生活快乐比,每天都快乐。可是,他们终究还是长大了。
他,血气方刚。她,亭亭玉立。
那一次,他没有捏她的脸蛋了,而是偷偷亲了一口。他亲完撒腿就跑,她低头一片腮红。
不久之后,府里张灯结彩办喜事,老爷要纳妾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以后不可以捏她的脸蛋了,也不能叫她小念了,要叫小娘了。
美好的过往,只能是追忆了。
在那个秋天,他决定外出游历。
出发前的一天,他壮着胆子找上了她。
除袍予小娘,霜冷清秋可祛寒。
数年的游历,他成长了许多,看遍了壮丽山河,体会了人情冷暖。可是每当夜深人静,他总会想起曾经的小丫头,想着捏一下她的小脸蛋,或是亲吻更好。
他没有忘记她,反而是随着时日堆积,思念越来越深,终于,他忍不住了,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回家。
幻想着,她看到自己会不会意外,会不会惊喜?他可以趁着她惊喜意外,偷偷的捏一捏她的小脸蛋,然后一如既往地撒腿就跑,边跑边笑,开怀大笑那一种。
他带着礼物回来了,而听到的却是她已经投井自尽了的消息。
就在他离家出走的不久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