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剑和太岳剑谁也不让着谁。
叶棠衣在剑宗山门发下血誓,此生不再进衢半步,潇水山庄从此也和衢山剑宗彻底决裂。
出了这样的血案,问剑大会曾一度停办,此后恢复时潇水山庄却再也没有派人前往。
红衣鬼主提到叶棠衣续弦的爱妻就是前朝的福阳公主。
叶棠衣的亲生儿子先天经脉寸断,不能习武,孱弱多病常年在鬼门关游走。
但也就是叶棠衣续弦后不到三年,他的儿子就一改那孱弱病气,甚至洗经伐髓后已经开始习武。
这么诡异的事情,当时人们只当叶棠衣是娶妻冲喜,可如果牵扯上了前朝公主,有了《玄问天疏,似乎就有了另一种解释。福阳公主是被前朝承天府的人带着出逃的,身上必定带着《玄问天疏。
或许,惜年问剑大会的那桩血案,就是二人为了争夺《玄问天疏而酿成的。
至于是潇水山庄还是衢山剑宗双方谁得到了《玄问天疏的消息,人们心中早有猜测。
被叶棠衣中伤的剑宗宗主此后抱病在身,日益衰老,三年前已经将传出宗主位后就闭门修养。而潇水山庄在那次问剑大会后就避世不出,多方打探都被回绝,仿佛真的痛恨有剑宗所在的武林。
如果是衢山有了《玄问天疏,老宗主必然不会如此。那就是潇水山庄了,避世不出,倒是个掩人耳目的好手段。
况且叶棠衣失踪正好两年,这些事怎么就巧上加巧呢?
叶听雪抹了嘴角血迹,喉中还有一股浓重的腥甜气味,让他恶心得有些反胃。他伏倒在书案上,内息因为反功又开始紊乱,叶听雪暇顾及,浓重的疲惫将他整个人都湮没了。
柳催,为什么是柳催呢?
他原以为是承天府为了挑动武林对立,将这祸水引向潇水山庄,没想到这祸就是奔着潇水山庄去的。
承天府想必也想要得那《玄问天疏,挑动世家对立、武林纷争,承天府还是能坐收渔翁之利。甚至那利越滚越大了,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柳催把他关在死人岭里头,他回不去潇水山庄,那些事他什么都不知道不清楚,都与他关了。叶听雪闭上眼睛,心脏剧痛不已,快了,快了,一但牵扯到柳催,他的病就犯得格外快。
窗户没关,风将叶听雪吹得浑身战战,他感觉自己非常冷,但肉体却是滚烫的,已挂了一身的汗。
叶听雪睡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将要从高崖坠下,不由得狠狠一惊。他一动就醒了,却不在那张桌子而是在一人的怀抱里。
屋里寻不见人,那些小鬼说叶听雪可能在百千塔的书房里,柳催就找了过来。今天叶听雪坐的位置很是偏僻,他也是找了一会才找见人,正靠着窗户睡得颇不安生。
“又魇住了?在这里睡也不怕着凉。”柳催将自己的外衣盖严实了些,他感觉叶听雪身体有些发抖。
叶听雪没有说话,思绪回笼后心脏抽痛,让他差点背过气去。他闭着眼,浑身疲惫不堪,心道:是啊,噩梦的源头竟然是你。
朱颜回到这小院子时闻到了浓重的焦苦气味,一进去就看见他们鬼主大人正摇着扇子煎药。
“是叶先生又病了?换季了确实容易发热,叶先生常在院子里吹风,也不怎么爱惜身体。”她絮絮叨叨地说,“这种琐事交给朱颜就好了。”
柳催支着脑袋看她,目光里是审视的意味。朱颜背后一凉,她说了话,随即跪在地上。柳催看着她道:“常在院子里,一步也没出去过?”
她捏了一把冷汗,头脑开始疯狂的回想。叶听雪很安静,除了练剑也不怎么有其他的走动,除了百千塔他哪里都不会去。
他们这院里的百千塔已经把机关都拆了,要借助塔内机关出去根本不可能。朱颜颇为不解:“叶先生能去哪里?”
“不知道。”柳催淡淡说道,那药已经好了,“仔细将院子打理着,别让什么虫子进来脏了地方。”
朱颜抬头时那抹红影已经不见了,留那炉子还冒着热气。
卧房里点了安神香,很寂静。叶听雪其实不爱闻这种东西,只是他精神十分不好,时常梦中惊悸不得安稳。
点了香,心中郁结和烦躁就得了片刻缓和。他病着,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被安神香一催能睡过去好多次。
柳催掀开帘子进去的时候,叶听雪躺在床上没有动静,这是又睡着了。
床榻上丢了一本书,柳催捡起来看了一眼——《崖州县志。他信手翻了几页,书中还有柳夺香写的批注,潦草地写了八个大字“主次不分,狗屁不通”。
难怪能把人看睡着了。
他坐在床边翻了两页,纸张翻动发出细微声响,就是这点动静让叶听雪又醒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光线被人挡着,他什么也看不清楚。那人用手探他的额头,又替他理了理鬓边几络乱发。
叶听雪想拍开他的手,但骨头酸软也不想动。他把头往被子里埋了埋,想避开柳催但是没有成功。
柳催的手滑了进去,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
“醒了,要不要喝药?”他放下了那书,把叶听雪睡乱的那张薄被掖了掖。
“不了。”叶听雪闭眼道,柳催一直在他身边乱动,让他心里好烦,安神香都平复不了他这时候的脾气。
柳催手指勾着他的头发,忽然把人抱起来。叶听雪枕在他的腿上,听见柳催还问他:“那这病要拖到什么时候?”
他觉得这气氛格外怪异,平静的一小刻浮生让叶听雪感觉到恍惚,好像他们真的是天底下一双普通的情人。
这念头刚刚萌生就被他掐灭了,幻想而已,他和柳催之间隔着猜忌和胁迫,还有理不清的恩仇。
不是情人,只是冤家。
“明天能好。”叶听雪疲惫道,却被人在脸上掐了一把。
“嘴犟,还是再要本座那样喂你?”
叶听雪忽然想到些什么,整个人从他腿上滑了下去。他也没能逃远,柳催一伸手就把人给捞回来了。他被人抱着躺在床上,挣脱不开,索性找了舒服姿势又闭上眼。
柳催等了半天没等到他回应,低头一看,是这人又睡着了。怀里有人,被子是暖的,外头杂声都隔在一窗之外。他朝烛台掸了一指,火光一动瞬间熄灭。
房中昏暗,让人连日月时序都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