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倦在主卧小小地眯了会儿。
属于梁昼和的气味在枕席间弥漫,是一股成熟好闻的男士香水味,一头栽进去的时候就好像扑在男人的怀里,但是被褥更软些,沈倦胡乱想着,思绪好像渐渐远离了身体,被搅入了过往记忆的漩涡。
他的睡眠是在小时候败光的。继母和父亲因为事业繁忙经常一天到晚见不到人,自然也没空带小孩,请的保姆也不方便留宿,于是沈倦夜晚经常会被年幼的弟弟哭闹声吵醒,慢慢也就学会了包括帮弟弟换尿布、哄小孩睡等技巧,好容易睡着又会被晚归的继母砸东西、尖叫声和两人的争吵弄得头疼欲裂。
由于和家里人缺少沟通,很多时候沈倦习惯了自己承担,也就一直照顾下来了。等到转为寄宿制时才得以享受夜晚的清闲,但那时睡眠已经受了影响,总是睡得很浅,很容易被男生大手大脚弄出来的动静吵醒。
为数不多能休息好的时候居然还是和梁昼和结婚后。
他入睡慢又容易醒,梁昼和虽然回来得晚但架不住教养好,虽然不喜欢他,但至少动作会刻意地放轻避免吵醒他。真的让他一觉睡到了天亮。
不能穿得太随意。
沈倦被闹钟吵醒,艰难地从床上爬下来,从衣柜里翻出价格不菲的衬衫,太阳穴处针扎似地疼,但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要编造近期发生的事情。
来满足继母对这段阴差阳的婚姻变态的掌控欲,沈倦晒笑,往自己身上喷了些梁昼和惯用的香水。
要表现出他和梁昼和很相爱。
试衣镜里的人装扮精致、面貌清俊,神色却是极其漠然的,像一个华丽但身不由己的人偶,全身上下都诉诸着被束缚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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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申请车辆要填写来访登记,沈倦轻车熟路地到了自家别墅门前,往电子锁里输完密码,却没想到跳出来的对话框显示密码有问题。
沈倦一愣,眉头深深拧紧,握着电子锁的门把往下压了压,自然打不开,不敢相信地输入了第二遍密码。
还是不对,指纹也显示误,沈倦拎着大大小小一堆东西站在雍贵精良、装横气派的别墅门口,指尖被挂绳勒得冰凉,猛烈攀升的寒意将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好半天才抬手按响了门铃。
原来早在一开始的访客登记,就已经在冥冥之中暗示什么了。
是家里待了很久的保姆给他开的门。阿姨一见到他就露出了十分欣喜的表情,将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接过他手上提着的许多东西,高兴地挥手让沈倦快些进来。
一楼没人,弟弟也没有和往常一样等在客厅。
沈良意小他三岁,看样子应该是和朋友们约出去玩了,并不在家,否则也不会过可能见到梁昼和的机会——他早上和母亲发了消息今天只有自己一个人来,梁昼和临时有事。
沈倦和阿姨打过招呼,被人拉着心疼地说小倦怎么又瘦了这么多,脸上都没什么肉了,这次回来要多吃一点……沈倦认真听着,突然低低地开了口,声音依旧是温柔的,像是在谈论与他关的事:“阿姨,家里的密码怎么换了?”
“哦,哎呀!”阿姨一拍大腿,“之前呀,小区里边进了贼,有家被偷了小十万的首饰呢!夫人就命人就把锁给换了,会不会是因为夫人太忙了,所以就……忘记告诉小倦你了呀?”
这个解释说出来阿姨自己都有些迟疑。
沈倦不置可否,但还是冲满脸关心的阿姨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
他在书房门口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进去,舒穆坐在书桌前手上拿着几张纸不知道在看什么,余光睨见他,招手喊他过来。
沈倦走过去,目光不移地盯着地板:“母亲。”
“快半年没有见了,沈倦。”
“是。”
“你倒是不惦记我。”
“怎么会。”
舒穆舒舒服服地往躺椅里一靠,甚至没让沈倦坐下,听见沈倦心口不一的奉承话也只浑不在意地笑了笑,豆蔻色的红唇妖艳得仿佛沾染着血迹,开阖间出了更为关心的问题:“小梁怎么没来?”
由于女人刻意捏着嗓子,语气不免显得尖酸刻薄。
“先生临时突然有事,实在抽不开身,本来打算送我来的,我没让。”
舒穆纤细的十指略略交叉,撑着下颚,将继子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像是在分辨他说的是不是假话。良久要笑不笑地一挑眉,十分理解地点点头:“这样子。”
沈倦避开了舒穆一直盯着他后脖颈的目光,忍不住想提醒一句这么看ga的腺体是能构成行骚扰的。
女人指关节有节奏地敲打着书桌,想了想,命令道:“给他打个电话。”
沈倦早有预料地拿出手机,拨出视频电话,梁昼和接得很快:“小倦。”
梁昼和仍然是出门前的那套装扮,领带是惯系的温莎结,他正坐在会议室一类的地方,低头整理着袖扣;内里的衬衫长袖折叠着翻上去,露出腕骨分明,青竹般颀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