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姚云卿轻轻一笑，便往医馆大门迈进。
茯苓一边追在他身边，一边滔滔不绝，“您二十年间拒了数门夫人定下的亲事，难道…难道是因为您喜欢男人？！”
姚云卿见茯苓慌了神，便开口宽慰，“我不过是借宁兄弟之名，寻个托词，叫薛老伯断念罢了。你这又是，混说些什么。”
茯苓一把拦住姚云卿脚步，挡在他身前，面色郑重其事，“公子，您好生与我说。您是不是喜欢这小子？”
姚云卿见他似是当了回事，便与他耐心解释道，“不是。我并不喜男子，以前不会，今后亦不会。这样，可行了？”说着，便要朝后院去寻正在院中闲逛的聋哥儿。
“您别骗我了！”茯苓朝姚云卿背影说道，“我从小和您一起长大，后又随您离府到这玄武街上来，十几年朝夕相对，您待人不论高低贵贱，皆是亲善有礼。但是，您看旁人是何眼神，看那宁家小子是何眼神，我能辩得出来！”
话至此处，姚云卿听得忽然一愣，心中咯噔一声，似是叫人说破些他自己都未曾洞察的心事。
茯苓追至姚云卿面前，面带几分愤然，朝他肃声说道，“公子，您与老爷夫人闹僵，此番离府，也不是这辈子都不回去了！夫人说等您想通，自是还要您安生回家，随老爷进宫到太医院任职的。只是闹闹脾气，还好说，若是让老爷夫人知道您喜欢上个男人…夫人非让您气出大病来不可！”
“你说的，我都知晓。”姚云卿并不回头，只淡淡朝茯苓说着，“‘杏林春暖’，呵，”姚云卿轻轻嗤笑一声，“正厅堂前挂这四个字，他们也丝毫不觉得面上害臊。”
姚云卿一面往后院走着，一面对茯苓说道，“若是父亲母亲问起，你便说，我开这济世堂，不为别的，只为替他们赎罪，给姚家攒些阴德而已。要我回去，随父亲去那腌臜之地，便是妄想了。”语罢，衣袖轻甩，便留茯苓一人滞在前厅。
待姚云卿走到后院，却见聋哥儿蹲在院中，全神贯注的望着一丛凌霄花，旁若人般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姚云卿近前，便抬头对他欣然一笑。
“这花很美，对吗？”姚云卿笑着问聋哥儿道。
“此花不仅美甚，晒干了亦可入药。”姚云卿摘下一朵，放在聋哥儿掌心，“纵是生在墙边、野外，任风霜欺凌、雨雪拍打，它亦有它的存世之道。”
姚云卿如此说着，忽而想起临别前采绢的一番讲述与嘱托，便扶起聋哥儿问道，“我给你改个名字，你可愿意？”
聋哥儿面带诧异，眼中有些不解。
“我听采绢姐姐说起，你母亲是因生你难产而离世，如此，你便叫凌霄吧。”
姚云卿抬手指了指聋哥儿掌心，“这凌霄花，乃行气祛瘀之药，亦可用于妇人崩漏难产之症。以此花为名，便是望你时时惦念母亲生你之恩。”
聋哥儿直直望着姚云卿，不敢有一丝走神，生怕会他语中之意，待到终于理解过来，便一下子扑上前搂住姚云卿，把头埋在他胸前，渐似响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哭声。
“好了，好了，”姚云卿轻拍凌霄后背，又抬起他面庞，望着他说，“身为男子，便是有些委屈、苦处，自往肚里咽去，亦不要如此落泪。”
见姚云卿这般说，凌霄便直起身子，抬手一把抹去满脸的泪水，眼神中露出几分坚强，瘪着嘴望着姚云卿。
“果然是个懂事的孩子，走，”姚云卿抬手抚上凌霄头顶，“随我去前厅，学学认药。”凌霄闻言，便是一笑，向姚云卿郑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