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瑶果,到前厅这来。”丰屹川带着宁筱航回到铺子里,进门便朝内院喊道。二人听掌柜的招呼,忙放下各自手里活计,匆匆往前厅而来。
“好我的天爷!”瑶果见丰屹川身边站着位清瘦小哥,一身粗布衣裳整整齐齐,眉眼清秀、身形利落,便以为抠门神终于大方一回,给她二人招来帮手,“掌柜的,您可是想通了,从哪找来这么个俊俏小子?”
瑶果说着,走近宁筱航身前,“唉?我怎么见你眼熟,你也是这玄武街上的?”
话音还未落,只见六子嬉笑着上前,一把揽住宁筱航脖颈,“嘿,小郎君,我叫陈六,你叫个什么名字?”
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招呼,还不等宁筱航作什么反应,便听见“诶呦”一声惨叫。
丰屹川面带不悦,抬手拧着六子耳朵,一把将他拽离宁筱航身边,“滚一边去,说话便说话,动什么手。”
“好好好,我不动手,掌柜的,你快松开!”六子捂住耳朵央求道。
瑶果见状,轻笑一声,抬手招呼愣在原地的宁筱航在厅内椅间坐下,又转身到一旁取茶杯茶壶倒水。
宁筱航微笑着朝瑶果点点头,“二位好,我姓宁,名叫筱航,是住在这玄武街上,就在西面不远。瑶果姐姐见我面熟,大概是我之前在街面上送信,什么时候碰见过罢。”
刚一坐下,宁筱航环视四周,便被厅里货架上五光十色、艳丽夺目的布料吸引住了,忙起身朝面前架子上细细看去,又抬手轻轻感受那些锦缎细如发丝般的触感。
丰屹川见状,朝瑶果一招手,两人走近宁筱航身边。只见他二人抬起袖子,便听丰屹川问道,“筱航,你看看我二人身上衣服的料子,有何不同?”
宁筱航便扶住瑶果和丰屹川衣袖,仔细辨认,又回身朝货架上的锦缎端详一阵,便试着开口道,“瑶果姐姐穿的,正是这架子上的料子,川哥…”宁筱航忽而闭嘴,面露羞涩,又低下头,“掌柜的身上穿的,却不是。”
丰屹川闻言,便是一笑,也不知是赞她聪慧,还是喜她开口唤了自己。他在宁筱航身边坐下,又抬手轻轻一挥,示意六子和瑶果各自去忙,二人便一点头,朝后院和库房而去。
他端起桌上茶杯喝了一口,缓缓说道,“当初我决心卖布,找好货源,又盘下铺子,再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到城里难民棚中找到了瑶果。她虽不是大家小姐,但肩平颈长,姿态整齐。从进铺子那天起,我就让她把这些蜀锦做成衣裳,穿上了身,每半月换一回花样。”
宁筱航略有不解,“这么贵的料子,这样勤换,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
“宣朝时兴宣织锦缎,对这蜀锦了解甚少,宣都妇人更不知这外来料子最妙之处,便在于行走起来随身而动、随步而摇的波澜光泽。料子放在架上,来客纵是近观,亦法呈现它出奇之处。于是,我便请瑶果呢,作了这店里的‘活招牌’。”
闻言,宁筱航一阵不住点头,正当二人说话时,一披金戴玉的丰腴妇人被丫鬟扶着,款款走进绣罗坊店门。
“丰掌柜的,你可在店里呀?”妇人缓缓而行,一进门便大声问道。
丰屹川眼见来客,起身相迎,朝着妇人略微一拜,“庞夫人,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何需要,您差人过来,我自送到您府上去。”
宁筱航见来了贵客,登时起身,又手足措,立在原处,忽然瞥见桌上茶杯茶壶,便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往庞夫人身旁的桌上一送。
“我来你这绣罗坊两三回,都不见你人,不好好守着你这红火生意,又跑到哪里浪荡去了?”那妇人面带调笑,伸手竟往丰屹川宽厚的胸前抹了一把。
宁筱航哪见过这样场面,霎时惊得眉毛飞起,两眼如铜铃一般,不知该不该看,又不知该往哪儿看。
丰屹川尴尬笑笑,便往后稍稍一退,引着妇人眼光往货架上看,“庞夫人,上次您说想找艳色料子,您看这块胭脂色的,可入您眼?”
“嗯…红得还不够亮,但也堪用了。你这店里现有多少匹?”
“您请稍等。”说完,丰屹川转身唤来六子,二人窸窣耳语一阵,便回身对庞夫人说,“现下也就四匹有余”,说完,忽然朝货架旁的宁筱航微一挑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仔细看着。
“不过,方员外夫人前日来,订了四匹,叫我有货了务要尽快送去。这不,还没等走出门,您便来了。”
那庞夫人一听,脸上顿时生出不悦,“方员外?那个连县官也没作上的方老头?他家夫人,也配穿这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