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3977年，春三月，北境还是一片冰天雪地，凛冽的寒风吹过辽阔的草原，掠过挺拔的山峰，发出各种奇特的声音，演奏着一曲肃杀的地籁。
石门镇虽然地处北境，但是由于特殊的地理条件，四座大山为它挡住了来自高原的寒流，这里四季分明，已经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
春天，万物复苏，是一个象征生命与希望的季节，自古便得文人墨客歌颂。
又到了农人春耕的时候，一大早，天还没有大亮，程立便扛着锄头、提着粮种下田去了。
为了迎接即将出生的小生命，他比以前更加辛劳了，只是这样的辛劳似乎永远也法摆脱穷苦的命运。
“都说人穷不过三代，我老程家可是穷了足足十八代了，从来没有听说祖上哪代富裕过。”程立走在微凉的冷风中暗自感慨。
程立少时也想过努力修行，将程家发扬壮大。
可是家中贫困，父母又早早亡故，根本没有人指点他该如何修行，所以他至今对修行没有明确的概念，只能苦守着一亩三分地，勉强度日。
程立时常在想，他这一生大概也就这样了。
程立听说过修行中有一个“知天命”的境界，好像是一个很高的境界了，而他明明不懂修行，却仿佛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天命。
“如果夫人这次生下一个女儿，那老程家便算得上是断了香火了。将来两个女儿一出嫁，自己一闭眼，程家在石门镇就不复存在了，而我也就成了家族的罪人。”
想到这里，程立放下粮种，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只恨自己没有本事。
张秀挺着大肚子将自家的小院收拾了一番，然后便开始在织机前忙碌起来。
算着日子，孩子这两天便要出生了，她要赶紧纺织两件孩子的衣物。
织机旁边站着一个小女孩儿，正好奇地盯着母亲织布。
“欢儿，你希望阿母给你生一个弟弟还是妹妹？”张秀看着两岁的女儿，眼睛里满是慈爱。
小女儿认真地想了想，奶声奶气地说道：“弟弟，因为阿爹想要一个儿子为程家延续香火。”
女儿懂事的回答让张秀比感动，转而又奈地说道：“这种事情是天地神明决定的，你我所愿又能如何呢？”
程欢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女儿就不能延续香火呢？”
“自上古人皇统一氏族部落建立人族以后，人间秩序初成，氏族便是以父系主导，女儿终究是要嫁人的，成为其他氏族的人。”
明知道女儿听不懂这些，张秀还是耐心地解释道。
“什么是人间秩序？”程欢问道。
张秀摇了摇头，说道：“人间秩序说来复杂，估计整座小镇也就谷先生略知一二，我只是听你外公简单说过人间秩序是人族壮大的根本。”
程欢懵懂地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
夜幕时分，程立才从田间归来，
张秀已经为一家人准备好了饭食，一盆米饭，一盆苦菜汤，一碟炒白菜。
石门镇主要种植稻谷，由于气候温和，每年可以产出早晚两季。
若是放在以前，只要农人勤于耕种，自给自足不是问题。
只是在石门镇纳入北王府管辖以后，每年要向官府交粮纳税，人们的生活变得愈发艰难起来。
所以小镇上的人们一直想不明白，这座封闭千年的小镇被外界发现，到底是福是祸？
至少在程立看来，这是他苦难的开始。
用过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了，一家人正准备歇息，张秀突然感觉腹痛难忍。
“快！快去请王婆！”张秀对程立催促道，她知道这是临产的征兆。
王婆是石门镇最好的产婆，小镇上出生的孩子基本上都是由他接生的。
程立欣喜之余，丝毫不敢怠慢，赶紧按照妻子的吩咐将王婆请来了家里。
破旧的农舍里，灯火伴随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摇曳不定。
屋子外，程立坐立难安，却是只能干着急。
此时，他已经不再想着什么儿子女儿，只希望妻子能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