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人是中间人,偏了哪头都理上不通。但出了这样的岔子,他的感情还是偏向了郝家,悄悄替郝家打听才知,原来巧儿在两月前跟着对面山下沟里的一个叫虎子的小青年进城了。虎子前几年在王铺镇上收购草辫、草帽,倒卖到平凉华亭县城赚钱,去王铺镇赶过集的人都认识他。巧儿就是卖草麦辫在集市上认识的他,虎子见了巧儿两三次,就大胆地追求她了。巧儿没有遗传一点儿母亲的泼辣,胆小又害羞,从小帮父母干农活和家务,不认识一个字,却聪明懂事,农闲时节和村里的其它女孩、老人一起掐辫子、编草帽,巧儿上山放羊都胳肢窝里夹着麦杆边走边掐,编多了拿到集市上卖掉贴补家用。虎子盯上巧儿主要是她掐的辫子和草帽都比别人编得精巧细致,当然也有一见钟情的情份在。在巧儿眼里虎子虽然没有郝强那么好看,但他人机灵,也胆大,每次见了她眼睛盯着她不放,直撩拨得她心花怒放。不像郝强,虽然订了婚十几年了,感觉他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她一眼,见了她总是低着头,像是不敢看她,又像是不愿意看她,最让她难过的是,已经三、四年郝强很少来她家里了,即使逢年过节,也是父亲郝有钱一个人来,因此她的心里疙里疙瘩的,觉得总有一天他会像别人说的一样考上大学就不要她了。所以对小伙子的大胆追求,巧儿有她自己自私的想法。
但母亲不太看好虎子,觉得像个投机倒把的二流子。改变母亲观念的是虎子在华亭矿山承包了职工食堂,自己当了老板,要成万元户了,而且正好缺人手,巧儿妈索性打发儿子、女儿都去帮忙。没多久,儿子写信回来了说饭馆生意非常红火,他们的工资能赶上煤矿上正式工人的了,巧儿妈心里乐开了花,打定主意让巧儿嫁给虎子。但巧儿是有主的,巧儿妈就是巧儿妈,习惯了利用权力,习惯了占上风头,心里盘算好了一套退婚的理由,就等郝有钱上门来扑一鼻子冷灰。郝有钱哪受得了这样的打击?他觉得天塌了一样,冲动地趴在炕上出声地哭了起来,媒人劝说,“退了就退了,也算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
落榜加退婚,运气坏了个彻底!郝强绝望地想:刚刚切断了云枝的念想,又退了婚,真是“一头打烂,一头脱担”!本来他并不喜欢巧儿,但知道有人和他抢,心里又感到一种法言语的难受和痛苦。家里一天也不想待了,想立即去兰州和妹妹一起打工。
母亲一边心疼十几年给巧儿家白白出力气干了活,一边气愤巧儿家坏了自己儿子、女儿的名声,又生气儿子知难而退,没有男子汉的骨气,“我的娃,你没听见小琳说那个点心厂马上就被私人承包下来,不是国营的,工人都是临时工了,你在那里一辈子也混不出啥名堂来。你一定要争气考上大学,哪怕再补两年、三年,咱也要考,要端个公家的饭碗,不能让狗眼把咱们看低了!”
郝强明白母亲的心意,订下十八年的娃娃亲,父亲确实付出了不少的心血,巧儿妈一张口说毁约就毁约了。母亲强烈地想用儿子考大学的目标心理报复巧儿妈的心情,郝强完全理解,但他更明白大学不是他想考上就一定能考上的。
母亲的苦口婆心没能改变郝强进城打工的决心,父亲一下火冒三丈,“当年让你别上高中了,你比驴还犟,现在已经念到了这个份上,眼看就差一步了,说不上就不上?你就愿意被人踩在脚底下欺负,咋就不能争口气,把这个大学考上呢!”
话说到这里,就不好再继续了,郝强知道父母这次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他痛苦地责备自己:要是三年前自己不犟着上高中,哪有这么多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