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璃忘了老师是怎么惩罚的，他只记得纪望舒在被叫家长时，眼眶红彤彤的，却不忘对他说：“以后你做我小跟班吧，不要再被人欺负了。”
从那时候起，纪望舒就好像真把自己当大哥了，整天使唤他做事，没带一点不好意思的。
“钟璃，下课时帮我在食堂占个位。”
“钟璃，我口渴，下课时帮我带瓶水。”
“钟璃，书包很重，帮我拿一会。”
思绪从麻烦精的演化过程拉回来，网约车子缓缓停在他们住的小区前。
捎了俩人下车，车子便扬长而去。
坐了一整天的车，纪望舒有些乏，拉着行李箱往右边栋走去：“拜。”
独栋别墅一分为二，在平州鲜少看见，是景苑小区独有的建筑结构。
纪望舒从六岁开始，在院子里玩耍，抬头就会看见钟璃的身影，所以他们的关系那么近，是自然而然的事。
客厅的电视播着纪录片，纪望舒东张西望，没见到半个人影。
纪望舒将行李箱搁一旁，跶着换好的拖鞋往后园走去。
她猜测舒茴在后院。
果不其然，透过后厨房的窗户，睨见舒茴盘起头发的脑袋。
她的背影异常平静，坐在轮椅上，背却挺得很直，像一个平常人般坐得端正。
这是舒茴发生在意外后，努力了几年才有的成果。
她说站不起来，坐着至少要给人她也是正常人的感觉。
正盯着水流的舒茴，听见厨房有动静，缓慢地转过头来。
舒茴脸色没有任何起伏，径直控制电动轮椅朝纪望舒的方向驶来，嘴上说道：“望舒，回来啦。”
“嗯。”纪望舒有些拘谨。
为了方便舒茴的行动，纪铭尽量将屋里依照无障碍的设计改造，可难免有兼顾不全的地方，后院和厨房那就有一个小坎。
纪望舒动了动身子，想向前帮忙，却被舒茴阻止：“我自己能行。”
纪望舒不是舒茴带大的，她们的关系算不上疏远，但也没有母女情深似海。
在纪望舒五岁前的印象中，她很少见到舒茴，在她哭着找妈妈的时候，照顾她的阿姨说妈妈去为国家赢金牌回来。
每次舒茴从训练营回来的时候，是纪望舒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她的妈妈会亲自教她击剑，那是她们相处最融洽的时光，也是舒茴对她最多笑容的时候。
她为自己的职业骄傲，国家第一女击剑员，就快要为国家去参加世界奥运赛。
但是，就在比赛的前三个月，车祸夺走了她的一切。
严重的交通事故，导致下半身瘫痪，只能靠轮椅行动。
舒茴之前多为自己光荣事迹骄傲，发生车祸后，对她打击就有多大，就好像由众星捧月到跌落泥潭。
纪铭向来支持她的事业，旁敲侧击地说过，让舒茴去参加残障奥运会。可舒茴是个何其骄傲、自尊心极强的人。
她不容许自己以这副模样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从此，击剑界的一颗星陨落，消失在体坛中。
客厅的电视里播的纪录片，纪望舒看了无数遍，是当年舒茴比赛的录像。
轮椅停在茶几旁，舒茴拿起遥控器摁灭电视，客厅瞬间静谧。
舒茴瞥一眼墙上的钟：“待会明姨会来，你想想要吃什么，让她给你做。”
“嗯，知道了。”纪望舒点点头。
明姨是纪望舒家里的阿姨，也是在纪铭和舒茴忙着打拼事业时，请回来照顾纪望舒的。可随着明姨年纪大了，只能做些简单的家政工作，隔三岔五才会来纪家。
平洲昼日较短，不到五点太阳已经挂在了最西边。
五点准，白发髻盘在后脑勺，面容慈善的女人提着两大菜篮，里头装满了生肉鲜菜。
明姨动作熟练，在鞋柜的最低端拿了一双拖鞋，仍在地板上，换下鞋子。
只不过今天她没来得及把外出的鞋子藏回鞋柜里，心急地提着菜篮子，往里头走。
纪望舒像个没骨头的八爪鱼，瘫在客厅的沙发上，听见玄关的动静，立马坐起身来，叫住往厨房走的人：“明姨。”
“诶，舒舒。”明姨挂上笑，原本的心急也随着这一声明姨淡去。
许久没见到纪望舒，甚是想念，老人用袖口抹了抹泪，又笑着说：“你看我，一开心就这样了。”
纪望舒跑到明姨面前，曾经需要垫椅子才能够得着吃饭的小孩，如今已经长得高，明姨都不到她的肩膀。
明姨细细打量了纪望舒一番，有些发愁：“怎么好像瘦了。”
“没有明姨你做的饭啊。”纪望舒像小时候一样粘着她，拍着马屁，嘴里嚷嚷着：“明姨，我今天要吃地三鲜、咕老肉、豆腐羹....”
老人眉目慈善，笑着说：“纪先生昨天都交代了，全都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