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银回头发现他时，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那会儿她正准备返回偷看酒局的进展，一转身，就看见数十米远的花丛外围站着一个男人。
她当下心惊神乱，因那个男人怎么看都像极了总裁，身形、样貌、衣服，如果非要有什么不像，那仅仅是她心中不愿放弃的一丝侥幸。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身边的人都去哪儿了？梁山呢？唐钰呢？为什么他会一个人独自站在那里？
还有，他为什么像是在看着我？
一串串疑问如同山洪倾泄般涌入小银的脑子里，她赶紧站直了身子，快步朝外走去。
距离越来越近，已经没有什么奇迹会让面前这个男人变成他人，那的确是段宗楼，他的身形和他所表露出的性格同样安静，但他的目光，却令人难以置信的落在了小银身上。
她察觉到这股眼神所带来的威力，她的心开始狂跳了，面颊有些涨红，没剩几步路她就将到达他的身边，她心里想着，酒局结束了吗？这么快吗？他们在等我了吗？不是说好会有提前通知的吗？唉……自作孽，不可活呀！
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走到了段宗楼身边，一如清晨相见时那般向他点头鞠躬，段宗楼没有将她晾在一旁，他的目光重现了已显露多次的坚定不移，仿佛一把钩锁牢牢困住眼前的一切。
他说：“漂亮吗？”
小银被这双看似明亮但无时不释放压迫力的目光盯得有些汗毛直立，听到他问的话后更是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什么问题？他所说的漂亮指的是什么？这片玫瑰种植园吗？
还能有什么呢？于是她将自己的目光移开，避免与他长时间的交汇，她看了看刚才穿梭过的这片广阔花丛，回答说：“很漂亮。”
他没有再说话，但小银的余光发现，他那张携带着视觉冲击力的脸庞仍然面对着她，难道他还在盯着自己看？这是什么情况？
她小心翼翼的将目光转移过去，果然不出所料，交汇零点一秒，她像触电般移开，完全不知道他为何要以这种方式让这片空气变得尴尬又压抑，她开口说：“您吃好了吗？”
段宗楼没有回答，他的表情从始至终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变化，他的眼神平平淡淡，若没有微风抚动他的头发，他会静止得仿佛一张画。
似乎这样的问题让他觉得无趣，他终于将头转了过去，将那充满致命诱惑的目光移向别处，他看向了眼前的玫瑰花丛，忽略小银的提问，反而问道：“你对玫瑰的了解多吗？”
小银愣了半秒钟，她没有想到，总裁向她提出的第一个问题，不是某个项目的设计意图，也不是哪栋建筑的所属风格，而是在问她，对玫瑰的了解多吗？
她该如何回答呢？怎样算多？怎样算不多？玫瑰并不是什么稀有花类，人人都认识它，但要用“了解”这两个字来形容，她自知远远达不到。于是她说：“不多，您为什么这样问？”
段宗楼：“不要用‘您’，也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
在这么一瞬间，小银感觉内心突然放松了不少，倒不是因为他说不用紧张，而是因为，当他愿意开口说话和交谈的时候，当他不再持守沉默而难以靠近的时候，他在她眼中，就少了许多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感觉。
无论是他的模样，他的言语，他带给她的感受，其实除了总裁这一固定身份以外，她并没有觉得他像一个严肃的领导般的人物。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能真正做到不紧张，即便可以暂时忽略掉职位的悬殊，单凭这张令人惊叹的容貌，要让她这位正处青春年华的女生心中丝毫不泛波澜，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随口问问？真的是这样吗？小银并不相信，虽然她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但当她愿意去琢磨一件事或一句话时，她总能敏锐的察觉其中隐蔽。
直觉告诉她，像他这样地位的男人，怎么会随口一问。于是她回答：“我对玫瑰的了解不多，不过上学的时候写生，经常会画玫瑰花，从素描画到彩铅再到版画，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段宗楼：“为什么选了建筑设计专业？”
他的目光一直望着远处，他的声音轻柔得仿佛从温水中淌过一遍，此时微风徐徐吹来，她站在他右侧两米的位置，空气里上一分钟还肆意弥漫的尴尬味道此时已然无影无踪，一颗跳动的心也渐渐趋于平静。
她回答说：“说起来有些难为情，这是我的梦想，我想让金堂变得更美丽，这儿是我的家乡，如果我能参与规划和设计，那一定很……很幸福吧。”
不知道为什么，在短短几句交谈之后，她变得从容起来，身边这个男人完全没有领导的压迫力，他们的闲谈看起来像是……朋友？
段宗楼点点头：“你一定能够实现它。”
小银发自内心笑起来，她继续说：“其实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您……你，要让我……”
“段总！”唐钰从身后出现，打断了小银尚未说完整的话。“时间到了，该走了。”
段宗楼转过身去：“知道了。”
小银本想问问为什么要让她来陪同视察，但这会儿已经没机会问出口了。
段宗楼准备离开，两步之后，又转回来说：“下午我有个视频会议，现在先送你回公司。”
小银点头：“好的。”
段宗楼动了动身子，又转回来，似乎有句话在嘴里徘徊，停顿了一下，说道：“晚饭也一起吃吧。”
小银：“啊？噢……今天晚上……今晚不行诶……”
段宗楼：“有事？”
小银点头：“嗯，下班后我要去接爸爸出院。”她给出的理由让她拒绝邀请这件事变得合情合理。
段宗楼：“今天出院？行！到时候让梁山陪你一起去。”
小银赶紧拒绝：“不用了，不用麻烦。”
段宗楼：“就这么定了，不用再说。”
他转身离开，走到酒桌前与众人道别。
小银有些恍惚，果然是总裁，少不了有这样霸道的一面，不过，令她有些奇怪的是，这句话，这种口吻，好像在哪儿听过似的……
“就这么定了，不用再说。”
耳熟？眼熟？
……
梁山已为酒桌剩余的人安排好回程，此时还不到一点半，几人酒兴正酣，与总裁作别时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梁山和唐钰前后解围，他才得以顺利坐进商务车。
梁山朝这边仿佛正看热闹的小银招呼了一声，示意她也赶紧上车，小银反应过来，一溜烟的钻进车内。
路程中，唐钰依然坐在副驾驶，她转过来对小银说：“小银，我加一下你的微信。”
小银：“好的。”她将手机掏出来，打开二维码递给唐钰。
唐钰：“晚点我拉你进视察小组群，明天的行程或者变更也都会发到群里，到时候你看一下。”
小银：“好的。”
系统提示：“要不要买糖”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小银点了接受，心想唐钰的微信名还蛮可爱的。
路程不远，几分钟就到达茂枫办公区，小银下车之前，段宗楼说：“下班在这儿等着梁山。”
她的第一反应还是想要拒绝，她心直口快的说道：“真的不用麻烦了，小段总。”
车门已经缓缓打开，但是她看见，总裁的目光又将她牢牢锁住了，并且这一次，她留意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头。
他这是不高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