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周争她都一个月没见了,这不情愿少赚钱都要来看看她,桑桑你说,我够不够哥们?”
“是是是,咱们阿乔最讲义气了。而且,我不仅来探班,”孟桑伏在乔喜耳边,悄悄说:“那个,今天不是周争过生日吗,看她好像不怎么上心的样子,剧组氛围也平淡。所以我特意做了蛋糕带过来,之前跟江汀学了好久,失败很多次才做出来的……”
出乎孟桑意料的是,乔喜听见她这么说,一点都没有开心,反而竟慌张起来,立马摁住孟桑的手:“呀!周争是从来不过生日的,桑桑啊,你千万别凑热闹!”
“什么热闹?”周争推开门,身上还搭着毛巾,头发湿漉漉的。
“没什么,”乔喜站起来,嘴里“哎哟哟”地叫,“大冷天的又淋雨,吹风机呢吹风机呢吹风机!”
周争莫名其妙地看她:“淋个雨而已,至于么。”
说完她又看向孟桑:“我的蛋糕呢?”
乔喜僵在原地。
孟桑一时间不知道该答什么。
周争笑了一声:“给我吧,我还挺想吃的。认识的时间不长不短,我都没吃过你这个厨房杀手做的东西。”
孟桑如实回答:“在剧组的冰柜里。”
乔喜露出了孟桑没见过的表情:“周争你没事吧……”
周争边擦头发边说:“这有什么,不就是周之珩失踪的日子么,我还能一直不过生日?”
那天孟桑才明白,周争微博简介上的情感状态“丧偶”,从不是瞎写的,也不是因为她的个性有多鲜明。
这一次,她终于知道了曾经乔喜和她提过的周之珩,是什么样的人。
那一年,周争的男朋友周之珩带着最新的课题,想去国外的实验室完成项目。
结果登上的飞机意外失联,至今都没有被找到。
只是,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无人生还。
那一天,本是周争的生日。
周之珩为她准备了亲手做的生日蛋糕放在冰箱里,还写了道歉信,说这次出差太匆忙,以后的生日,他保证都不缺席。
周争切开孟桑的蛋糕,将第一块放到自己面前。
“我以为,我们既然拥有同一个姓氏,便是生来就要以他姓,冠我名的。”
“还记得我在天台上,跟你说的那个有关鲸鲨的事情吗?”周争吃了一口蛋糕,陷入回忆:“最早我认识他的时候,还是在大学,我那时就是个名不见传的群演。某天我一个人去海洋馆,偶遇到独自逛海洋馆的他。他是个话痨,当场跟我讲起了物理,还说我沉默寡言像个贝壳。我就只了解到他是个学物理的,也知道他话很多……就是完全不知道,他竟然还是颂禾那个周总的儿子。”
颂禾娱乐在早期曾有两位创始人,只是其中一位姓周的创始人,在几年前宣布退隐,将公司全都交给了陆忱,故而孟桑也不知道有这个人。
其实这些年,她从来没有走出和周之珩的过去,就像孟桑也在悄悄执着着大学时期的爱恋。
孟桑每每看见周争忽然地沉默,眼里的星子慢慢地褪去,就会想起三年前,在满是暗云的天台上,那个穿着随意的女人在嘲笑鲸鲨。
她敢拿下巴看人,总是一脸傲气,谁也看不起的模样,是因为她没有牵绊,不在乎任何人。她不在乎名利,只是做好她的工作。
那个叫周之珩的男人带走了她所有的爱的能力,从此,她再也没有爱过任何人,每次坐飞机,也都要让自己全程睡着。
看似孤傲,却在萧瑟地等待。
并且这份等待,从一开始就判了绝对死刑,注定没有好结局。
哀莫大于心死。
可更剧烈的悲伤就在于,有人的心还没死,依旧在原地等待。
“我受不了的离别,真的不是怎么都找不到的遗体,而是冰箱里他给我留下的生日蛋糕,窗台上他养的风信子,还有客厅里没拼完的乐高。”周争哽咽了。
她吃掉蛋糕,缓缓地把自己的身体,靠在乔喜身上。
这是孟桑第二次看见周争脆弱的一面,第一次是在天台,那份脆弱一闪而过,就像是不存在。
可现在的周争,延长了这份痛苦和脆弱,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伤痛揭开给她的朋友看。
这时候的她,是在无声地说,我信任你们。
她后来有了很多很多的钱,因为周之珩很早的时候就写过赠予书,把本该由自己接手的股份也转让给了她,就是以防万一自己有哪天会突然的离开。
周争有了那么多钱,还有公司的股权,在颂禾可以优游来去,自由自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说到底,她能跟陆忱平起平坐,只是她不想而已。
“你们说,怎么会有人那么傻呢?还有谁会在自己正大好年岁的时间,去写一份意外死亡的财产赠予书?为什么偏偏是他呢?”周争声音越说越小,到后面直接泣不成声。
孟桑也红了眼。
刚才雨中的那段戏,对周争来说,有多么痛苦呢?
导演的那些话,就像是一把刀,垂直地插在她心口上后,还要翻转、搅动、把软肉全都磨烂,最后抽出来,看着那个窟窿往外汩汩冒出血。
原来每一个人,都活得那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