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只是随便一想而已,却未曾料到,心有所想之人,在下个路口就真的出现在了她眼前。
孟桑还没有说什么,路子望先行伸出一只手,挡在了她前面。
他的眼睛里分明无波无澜,却周身散着敌意。
短暂的沉默后,孟桑本想拉着路子望走了,可顾以年却向前一步。
“我能跟岁岁单独说两句话吗?”顾以年问路子望。
“岁岁不是你叫的。”路子望打断他的话,摆出一副有些无赖的模样:“下着雪呢,没事赶紧走,有事……也走!”
孟桑在伞下面,但顾以年没有撑伞。
雪越落越大。
这是一条细小的长街,行人很少。
顾以年的黑发上落了雪,京城的雪颗粒很厚,落到发上不会立即消融。那样多的雪珠挂在顾以年的身上,也落在顾以年的肩头,而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路子望看向孟桑:“我不替你做主,你自己看着办。”
孟桑咬着唇不语,路子望大概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默默退开一步。
顾以年向前一步,又往前迈了几步。
“岁……岁岁。”
他试着伸出手,但最后,只稍微碰到了一下孟桑的手。
而孟桑像是被吓着似的,立即尴尬地退了一步。
也就是在那时候,孟桑想起自己和顾以年一起念大一那年,顾以年穿着灰色的柔软卫衣,慵懒地靠在司令台的栏杆上,阳光斑驳,她情不自禁地举起了相机。
今天的顾以年,也穿的灰色大衣。
可她就这样和那个少年,悄无声息地渐行渐远了。
不可忽视的痛意一瞬间浮上他的眼睛,被孟桑尽数捕获。
若是放在很久以前,她肯定会立刻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抱住他,趴在跟顾以年的肩膀上跟他说:“不要难过啦,岁岁陪你。”
但是看见顾以年微微泛红的眼尾,孟桑心再疼,也终究一步都没有上前。
因为她很累了,真的很累了,相信顾以年也并不轻松。
他那样的人,不该求别人的。
她垂下眼睛,不敢再抬眼。
因为她知道,只要一向上看,一定能跟顾以年的视线对上。
孟桑的睫毛抖动,心也跟着颤了颤。
“路子望,”她偏过脸去,“我们走吧。”
“得,走。”路子望等这话好久了,但顾以年一把抓住了孟桑的手腕:“你等等。”
“咚!”
孟桑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路子望已经把顾以年压在身下。
这是孟桑印象里路子望第二次打架,第一次是在高中,被混混堵在校门口,迫不得已才出的手。
第二次,就是现在。
虽说路子望从小到大都很无赖,但总是很有风度,能动口绝不动手。
他刚刚突如其来的那一拳,砸下去的时候根本没留余力。
孟桑哭着喊:“哥,别打了,我们回家!”
风雪席卷着,像是野兽在嘶吼。
积雪尚且不深,薄薄如霜的一层,路子望像个地痞无赖,把地面上弄得乱七八糟。
他是那样一个死要面子的人啊。
孟桑也记得,顾以年是学过格斗的,对路子望那些三脚猫招式,躲开原本丝毫不费力。
可他一拳都没躲,生生挨了两拳。
路子望再举起拳头的那一刻,孟桑哭着抱住了顾以年,用后背对着路子望:“别打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任是谁都要心碎。
路子望慢慢站了起来。
顾以年擦去她的眼泪,红着眼说:“不哭了岁岁。”
“我不来找你了。”
回家后,孟桑第一件事就是给路子望找医药箱,一边皱着眉碎碎念:“今天干什么呢?跟吃了枪子似的,今年都要毕业了,还跟人家砸拳头。”
他们兄妹俩有什么就说什么,从不遮遮掩掩。
“你觉得我可能冷静吗?”路子望垂着眸看她,一字一顿,且阴阳怪气:“我根本不在乎你们的事情是谁的错,那是你们两个的事。但他让我妹妹伤心了,我肯定不会放过他。”
眼看着路子望话要多起来了,孟桑拿着被碘酒浸透的棉签,给他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闭嘴!都说了让你别动。”
“我去,你——”路子望看见孟桑眼睛里还是湿漉漉的,于是硬生生把那句骂她的话给咽了下去:“你倒是……轻点啊。”
“弄疼你了?”孟桑抬眼,眼眶里还有将掉不掉的水花,说话也含糊不清的,带着鼻音。
她自己倒像没事人似的,似乎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他人眼里,看起来到底是什么样。
“……算了。”路子望两手撑在皮质沙发上,身体后仰,抬头轻叹一声。
而后他歪着头看孟桑,神态和语气都是散漫和无奈。
“自家哥哥,许你欺负。”